第十四章 縣城2

　　縱使心里再怎么罵罵咧咧，夏芽還是只能肉痛地從懷里掏出了兩文錢。

　　這可是她身上唯一的錢呢！被她特地放到離心口最近的口袋里！

　　交了入城費后，官兵順手盤查了下她的背簍，見里面裝得都是一堆破爛，二人皆是一臉嫌棄。

　　“去去去，快些進去，換夠了錢再出來嗷。”矮墩墩嫌棄地收起了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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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城內(nèi)比城外熱鬧一些，至少街上零星能見到一兩個人。

　　兩側(cè)的店鋪沒兩家開門做生意，唯一開門的一家還是間食肆，店里冷冷清清的，掌柜的站在柜臺后面，正撐著臉打瞌睡。

　　夏芽目的很明確，直奔街上唯一一家藥鋪。

　　她進門時，藥鋪里的伙計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

　　“小哥，等等！”

　　夏芽趕緊喊住他。

　　“快快快，請大夫出來，給我姐姐看看，她燒了一天了?！?p>　　伙計被她喊住停住了關(guān)門的動作，見她要進來，趕緊制止，“這位客人，要不你去別家看看？藥鋪要關(guān)門了?！?p>　　“關(guān)門？”夏芽詫異，退出去看了眼頭頂?shù)奶栍诌M來，“沒錯呀，現(xiàn)在是白天呀？大白天關(guān)什么門？”

　　伙計見她不肯走，只好解釋道，“掌柜的打算舉家搬到府城去了，大夫都要走了，藥鋪自然沒法經(jīng)營下去?！?p>　　夏芽皺眉，隱隱察覺到北邊的局勢恐怕是愈發(fā)緊張了，否則藥鋪老板也不會寧愿舍棄家中產(chǎn)業(yè)也要搬走。

　　不過，這些和她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給二丫找個大夫看病。

　　“小哥行行好，勞您跑一趟，替我姐姐請個大夫出來……”

　　夏芽嘴里說著行行好，可憐可憐她們姊妹倆，實際上卻偷偷伸出只腳，趁伙計不注意，將半邊身子擠進了門里。

　　藥鋪伙計無奈，都給她解釋過了，這小丫頭怎么還耍起賴了。

　　他這關(guān)也不是，不關(guān)也不是。

　　兩人正僵持著，忽然藥鋪后頭響起一道老者的聲音。

　　“空青，外頭怎的這般吵鬧？”

　　伙計看了眼夏芽，有些糾結(jié)，似乎不知該不該開口。

　　夏芽趕緊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

　　伙計眼睛抽了抽，只得朗聲道，“師傅，外頭來了兩個小客人，想要請您給她們看看。”

　　夏芽小聲嘀咕，原來這人不是個打工的，是這家的徒弟？

　　見伙計不打算將她們拒之門外了，夏芽十分有眼力見地扶著二丫擠了進去，主動坐到了看診的桌子前面。

　　藥鋪后頭響起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趁著大夫沒來，夏芽趕緊問道，“小哥，我這兒還有些藥材，不知你們藥鋪還收不收？”

　　伙計想說，這都要搬家了，還收什么藥材？收了也沒地方放啊。

　　但嘴上卻問道，“可炮制好了？”

　　夏芽搖頭，理直氣壯，“我不會。”

　　伙計一噎，也沒人問她這個啊。

　　兩人正說著話呢，藥鋪通向后院的木門突然“嘎吱”一下被人推開，慢慢悠悠走出一個頭發(fā)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者。

　　“空青，病人呢？”大概是屋子里光線太暗，老人瞇著眼，在鋪子里掃視了一圈，也沒瞧見夏芽她們。

　　伙計趕忙上前，扶住了老者。

　　“師傅，那兒呢，已經(jīng)坐好了?！被镉嬛钢熥雍箢^，因為有些病人看診時可能有些地方不方便叫他人看見，便特意在看診的桌子旁邊圍了圈簾子。

　　大概是方才他跑得急了些，不小心碰著了掛簾子的鉤子，將簾子撞了下來。

　　夏芽老老實實等待，沒一會兒，伙計便攙扶著老人過來了。

　　簾子被人掀開，露出了兩張臉，一張年輕，氣質(zhì)舒朗，正是那伙計；一張年邁，垂垂暮老，大概就是這家藥鋪的大夫了。

　　“是哪個丫頭病了，來，坐過來些，叫老夫瞧瞧?！?p>　　老者瞇著眼睛，對著夏芽二人招了招手。

　　夏芽立馬將凳子往前搬了搬，叫二丫坐到了老者的跟前。

　　老大夫大概是眼神不大好，仔細(xì)看了會兒二丫的臉后，這才將手搭在她的脈上。

　　又問了些問題，夏芽一一替二丫回答。

　　過了片刻，老大夫沉吟道：“這丫頭先前怕是受過驚吧？這才叫風(fēng)邪入體，引發(fā)高熱?！?p>　　夏芽有些擔(dān)心高熱會燒壞腦子。

　　“無妨，一會兒老夫先替她扎上兩針退熱?！崩洗蠓驈难g取出一包銀針，讓伙計點了燈，將銀針在火上烤了烤。

　　又讓夏芽幫著伙計將二丫抬到了后院的床榻上，叫夏芽替她解開衣襟、脫掉草鞋。

　　然后快準(zhǔn)狠地連續(xù)在了二丫腦袋、胳膊、手的幾處穴位上扎了幾針。

　　扎完針，老大夫?qū)ο难康?，“一會兒叫空青替你姐姐抓副藥方，按時服藥，三天內(nèi)藥到病除?！?p>　　說完，看了眼兩個小丫頭的穿著打扮，又嘆了口氣，“一會兒老夫再叫空青取兩雙舊鞋襪，如今天寒地凍的，還需更加注意保暖才是?！?p>　　說罷，便背著手，慢悠悠去了隔壁，整理他的那些藥材去了。

　　“走吧，交錢，抓藥。”伙計一直候在門外，等老大夫走后，才對著夏芽道。

　　夏芽嘻嘻笑。

　　“空青小大夫，你先前承諾要收藥材的，不知可還作數(shù)？”

　　空青聞言瞥了夏芽一眼，總覺得她笑得有些心虛。

　　“自是作數(shù)的，”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拿上藥材，隨我一塊去前頭，我一塊替你算了藥錢?！?p>　　夏芽的藥材都放在背包格子里呢，她背在身上的那個背簍不過是個障眼法。

　　于是笑嘻嘻道，“您先過去，我和姐姐說兩句話，一會兒過來?！?p>　　空青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二丫，不知道這鬼精的小丫頭葫蘆里賣的又是什么藥。

　　但人就在藥鋪里，總不能跑了，于是便點點頭，獨自往前頭去了。

　　等人走后，夏芽趕緊掩上房門，將藥材都取出來，裝進了背簍里。

　　空青正在柜臺處抓藥呢，就見夏芽背著個半人高的背簍走來，臉上笑容燦爛的。

　　他來了興趣，“你都有些什么藥材？”

　　夏芽回憶了下系統(tǒng)的提示，掰著手指一一細(xì)數(shù)：“麥冬、冬青、天麻、黃……”

　　空青有點驚訝這個小鬼識得藥材數(shù)量，等真正見到藥材時，又小小的震驚一下。

　　“這些藥材都處理得不錯，”空青滿意極了，他有些好奇道，“你家中可是有懂得采藥的長輩？”

　　夏芽并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扒著柜臺，笑嘻嘻問道，“小大夫，這些值多少銀錢？”

　　空青取過小稱，一一稱了稱重量后才道：“麥冬數(shù)量少，沒有炮制過，只能給到二十文?！?p>　　二十文也不錯。

　　這才幾塊。

　　夏芽滿意點點頭，“其他的呢？”

　　“至于這冬青子……算你一錢銀吧……”空青有些可惜，“冬青葉根皮皆可入藥，怎的沒一起收集起來？”

　　她哪兒知道這些。

　　夏芽也不貪，催促道，“算算其他的?！?p>　　空青也不惱，又拿起桌上的天麻，仔細(xì)看了看，最后才贊道，“你這天麻品相不錯，根系保存得還算完整，藥香濃郁，就是個頭小了些，這一塊便算你二兩銀子?！?p>　　一塊二兩，一共九塊，光天麻就賺了十八兩！

　　發(fā)了發(fā)了！

　　這下二丫看病的錢有了！

　　夏芽內(nèi)心放聲尖叫，面上端得一派從容淡定。

　　“倒也穩(wěn)得住氣?！笨涨嘣谛牡啄澚司?，接著替夏芽清點藥材。

　　“這黃芪……”

　　……

　　最后算下來，夏芽這些藥材一共足足賣了三十兩銀錢，其中天麻和黃芪占了大頭。

　　柜臺沒這么多現(xiàn)銀，空青便打算回到后院找他師傅取銀子，夏芽趕緊叫住他，大手一揮，豪邁道，“小大夫，我姐看病的錢你直接從藥材錢里扣！”

　　空青無語，他又不傻，藥錢肯定會給她算清楚的。

　　想了想，直接拿出算盤，邊算邊道，“我們同仁堂針灸一次五百文，三副藥一副一百八十文，藥錢一共一千又四十文，看在你今天賣了這么些藥材的份兒上，便算你一兩銀。”

　　聽他算完，要找給她二十九兩銀子，夏芽簡直美得冒泡。

　　見空青抱著個木頭匣子回來，不由跟他感慨，“你們這價格可真良心！”

　　空青想翻白眼，不然能叫同仁堂？

　　夏芽也沒太在意，繼續(xù)自顧自嘮叨著，“我這還是頭次來縣城呢，沒想到差點連城門都進不來。”

　　“哦？”空青隨意搭了句腔。

　　手上動作不停，數(shù)出五枚胖嘟嘟的小元寶，又從匣子里取了一些碎銀，拿著桿小戥子，當(dāng)著夏芽面一一過秤。

　　夏芽才不會不好意思，這可都是錢??！

　　于是她一邊不錯眼地盯著空青的手，一邊大聲抱怨，“你們這縣城入城費也太高了，也不賴你們掌柜要搬走。”

　　入城費？

　　就他們這小縣城，入城何時需要收取入城費了？

　　這鬼精的小丫頭不會是遭人騙了吧？

　　空青有些擔(dān)憂，“你交了多少錢給那人？”

　　提起這個夏芽就一臉氣憤，豎起兩根手指。

　　“兩文？”空青松了口氣，那不算被騙太多。

　　但顯然他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什么兩文？！是二十二文！”

　　雖然夏芽只交了兩文，但她們要出城還得再交二十文！合起來一共不就是這個數(shù)！

　　“嘶……”空青倒抽了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多少？！”

　　夏芽氣憤填膺，“那倆黑心玩意足足要了我二十二文錢！”

　　“你莫不是被騙了吧？”空青還是不敢相信。

　　夏芽：“怎么可能？那倆人身上還穿著衙役服呢！”

　　“那兩人長什么模樣？你可還記得？”空青皺眉，他擔(dān)心有人冒充官差，他們一家還未搬離此地，別再叫家中姊妹遇上了。

　　夏芽怎么可能記不得那倆狗東西長什么模樣，就算他們化成灰，她都認(rèn)識！

　　于是夏芽便將二人的樣貌給空青描述了一遍。

　　空青聽著夏芽描述的模樣，眉頭越擰越緊。

　　這說得怎么好像是住他家對巷的崔大郎和劉二狗？

　　他們二人何時成官差了？

　　空青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醫(yī)館，照顧他姥爺，也就是他師傅。

　　因為近些天城里人心惶惶的，他便叫人托了口信回家，讓家里人這段時間都待在家里安心整理行李，不要往藥鋪這邊來。因而他并不知曉，大約七八天前，他家對巷的崔大郎和劉二狗被衙門的李捕頭看上，叫他們頂了縣衙的缺。

　　為此，崔家和劉家很是嘚瑟了幾天，尤其是這兩日，崔大郎他們?nèi)杖詹皇呛镁坪貌说膸Щ丶遥褪菐еy錢回家，叫崔、劉二家逢人便夸他們家兒郎有出息。

　　突然得知此事，空青有些憂心家中情況，和夏芽確認(rèn)好重量，將銀錢和藥都交到夏芽手上后，便抱著匣子匆匆回了后院。

　　夏芽拿到錢，喜滋滋地溜達(dá)到后院，見二丫還沒醒，便打算出門采購些用得上的東西。

　　一出門便撞上空青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夏芽撓了撓頭，跟隔壁的老大夫說了一聲后，便揣著新鮮的銀子，出門采購去了。

　　街上的鋪子不多，夏芽先是去先前看見的那家食肆訂了些吃食，留下了定金，叫他們做好后送到同仁堂。出了門轉(zhuǎn)個彎，便溜溜達(dá)達(dá)地來到了的街尾的成衣鋪子。

　　她訂吃食的時候，向食肆老板打聽過了，如今城里仍開著的、能夠買到衣裳的鋪子，就只有這家。

　　這家鋪面極小，縮在街尾的巷子里，要不是夏芽打聽了位置，估計路過這里都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這兒還有家店鋪。

　　經(jīng)營店鋪的老板是個雙鬢染霜的婦人。

　　見夏芽進來，也沒有露出什么嫌棄之色，而是特別熱情地招呼夏芽進店看看。

　　夏芽表示盛情難卻，十分配合地跟著進店采購。

　　店鋪里的東西并不多，成衣也只有幾件，夏芽并不嫌棄，挑了兩件她和二丫穿著不算太大的棉衣、棉褲出來，里衣、中衣也一人挑了兩件，又一人挑了兩雙棉鞋和一些針線。

　　大約是沒想到夏芽這么大手筆，婦人——也就是錢掌柜喜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她大手一揮，大方地送了夏芽四雙棉襪。見夏芽衣裳破破爛爛的，又給夏芽添了一袋子破布頭。這些都是她做衣裳、鞋子剩下的，原本是打算納鞋底用的。

　　夏芽見老板娘這么開心，便多問一句，這才知道，原來城里人心動蕩，老板娘家里人被這氣氛攪得心下不安，早就勸她搬走，是她不舍得鋪子里的這些貨物，這才留到了今天。

　　現(xiàn)在去年的存貨被夏芽清了大半，剩下來的這些家里人也都能用得上，她便打算干完今天這單，就徹底歇業(yè)大吉。

　　“先結(jié)賬吧?！毕难柯勓?，也不打算留在這里耽誤人家收拾家當(dāng)了。

　　“這些都是去年的存貨，你替我清了存貨，便以最低價賣給你吧?！?p>　　錢掌柜從柜臺下取出個小算盤，算盤珠子被她撥得噼啪作響。

　　“棉衣算你一件一兩五錢，里衣八十文，中衣一百二十文……”

　　零零總總算下來，加上她留在食肆的定金，夏芽這一趟花掉了差不多七兩銀子。

　　當(dāng)前余額：22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