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鎮(zhèn)魂鈴
鬼胎……
錢義不可置信地咀嚼這兩個字，生平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面留下眼淚。
“那我妻子她是不是……活不了了……”
他突然抓住白明忘的手，“我不要那個孩子了，不要那個孩子！我就要我妻子活下來！你幫我，求你幫幫我！”
他滑到白明忘腳下跪著。
白明忘搖頭。
“平常厲鬼尋仇好說，可你妻子和這個鬼胎簽訂了契約，我無能為力……”
“現(xiàn)在最好把從發(fā)生異常那時起的事情通通告訴我，還有你和副局長的事兒，我估計你妻子會和鬼定下契約多半與你有關(guān)?！?p> 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人聽白明忘這么說絕望地滑到沙發(fā)和桌柜的縫隙里把放腳的地方塞得滿滿當當。
事情太雜，錢義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白明忘稍稍算了一下，提醒道，“你大兒子以前生過病?”
眼淚風干在男人坑坑洼洼的臉上。
往事如驟雨般打來。
“嗯，心臟病。”他慢慢開口。
“我那時用半條命換了一個二等功回來，升了職，拿了獎金，漲了工資，可是在昂貴的醫(yī)藥費前顯得那么渺小?！?p> 錢義聲音有些哽咽，“不只心臟病，還有尿毒癥。”
“醫(yī)生說要先進行心臟搭橋手術(shù)，費用大概在十多萬，我們那時的全部家產(chǎn)不過也才二十多萬，我妻子她產(chǎn)后就放棄工作投入家庭，我們拿不出多少錢?！?p> 幾乎是用夫妻倆的一切給孩子換回了幾十年壽命。
可是疾病太折磨人了。
它就像蛀蟲，一點點把人的器官掏空，把一個家庭的支柱掏空。
錢義自暴自棄地癱坐在地，蹙眉苦笑，“后來孩子需要做透析，一個月花費一萬多，而要想多活幾年必須進行腎移植，可匹配的腎臟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人類的疾病白明忘不了解，她只知道明明不是她們自己生病，可頭頂傳出的絕望之氣壓得她一個局外人都喘不過氣來。
有時是子女生病父母傳出的絕望之氣，有時是妻子生病丈夫傳出的絕望之氣。
白明忘垂下雙眸。
安慰人她不擅長。
地上的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哼，那個副局長你今天見到了吧，他叫吳正，可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p> “腎移植，外頭的腎用不起還不能把我自己的腎給我兒子嗎？我妻子虛，做不了這個手術(shù)，我就說我來，手術(shù)時間都定好了?。】墒潜凰{了。”
不必想，錢義退讓了。
白明忘仍舊保持著傾聽者的姿態(tài)，沒有露出過一丁點兒的鄙夷。
倒不是她有多偉岸光正圣母，只是潛意識認為吳正那時的威脅和條件一定不算過分，至少聽起來不算過分，只是在話里藏了套路，提前挖好了坑等著人去跳。
這種人，白明忘以前見多了。
壞人總是很擅長偽裝自己。
“他說，警局不能虧待我，如果我做了腎移植，他會顧及我以前受過的傷和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盡力讓我離開警局好好養(yǎng)身體，免得叫為人民奉獻的英雄膽寒?！?p> “我不敢自居英雄，那句話是他說的。好好養(yǎng)身體？他就是想變著法的把我從警局趕出去！”
錢義越說越滄桑，兩分鐘不到的時間感覺人憔悴了不少。
“他又說啊，警局顧念著我的好，我兒子出事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只要我?guī)退粋€忙他就幫我找到合適的腎源，還能幫我把手術(shù)費出了?！?p> 白明忘勾起老狐貍的微笑，“他這個忙恐怕不簡單吧。”
“不過你為何不向你親戚朋友求助，我記得孫女士的妹妹不是嫁了一個很有錢的老公？”
“她那會兒都還沒認識那人，而我家……說來怕你笑話，我能當上警察已經(jīng)是我們家里最出息的一個了。其他人，哪兒就那么多好人平白無故幫你一把呢？你好時都巴巴地趕著來，你不好，就是打個招呼人家都嫌你晦氣?！?p> 這倒是了，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白明忘是見識過的。
“我答應(yīng)他了，他也真的做到了他說的事。我以為事情就這樣完了，可是后來他告訴我我兒子的那個腎臟是一個黑心組織綁了人家的孩子偷來的?！?p> “那個黑心組織就是白小姐爆出來的生物科技公司?！?p> “一條人命吶！我都沒想過有一天我手里會沾上人命！”
孩子器官被挖了，他們當然不會再好心的送回去，所以孩子死了。
對于這種情況，白明忘并不想說一句他很無辜，不怪他之類的話。
因為白明忘不相信一個已經(jīng)工作過好幾年，立下過戰(zhàn)功的警察會看不出來其中的關(guān)竅。
若是他當時沒有被利欲蒙住眼睛白明忘是不信的。
白明忘也終于知道了今天為何會被吳正約談。
人體器官販賣，動輒幾十上百萬，她卻非要完成李曉蘭的遺愿，擋了吳正的財路。
白明忘道：“他此后是不是以此威脅你代替他和那個黑心組織來往?！?p> 錢義點頭。
再后頭，孫女士也知道了這件事，她的良心使她極度不安，所以在她的臥室白明忘看到了上面供奉的佛像。
他丈夫欠下的糊涂債，這個女人想替他還。
咚咚咚。
外頭有人敲門。
錢義把事情抖出后自己成了空篩子，腿軟站不起來，于是白明忘去開了門。
“周辭惟？”
“你不會追債追到這里來了吧？”
白明忘小心翼翼的語氣讓周辭惟有些無語凝噎。
他探頭看去，“我剛才感受到這里有鎮(zhèn)魂鈴的響動，有高級鬼差來過？”
尋常黑白無常都用鎖魂鏈和招魂帆，查查的如意鎖是他自己本來擁有的，地府給加了功能。
但是鎮(zhèn)魂鈴，這是十殿閻羅王級別以上的鬼差才能擁有的法器。
那么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十殿閻羅王跑一趟？
周辭惟疑慮之時見白明忘氣定神閑地摸出一塊鈴鐺，“你說的是這個？”
白明忘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這東西原來叫鎮(zhèn)魂鈴啊。
周辭惟正色，“這鈴鐺你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