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劍刃
可誰讓他是最好用的借口。
宋清歡一連學(xué)了三日的大菜,從龍井排骨到雷鋒寶塔肉,成品都送去了御書房。
何昶親眼瞧見自家陛下午膳減少了飯量,就為了等下午娘娘的菜。
別看陛下每次吃得平平淡淡,實(shí)則光盤。
簡直是……淪陷太深,太深啊。
趙扶稷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投喂加餐,然而第四日,宋清歡的菜卻沒有如期送來。
已接近日落時(shí)分,快要晚膳。
趙扶稷與大臣們論了一下午的事,已經(jīng)感受到了饑餓。
他皺著眉頭,沒心情再想國事,索性放下折子,問道:“她今日沒去御膳房?”
不用多說,何昶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事實(shí)上,剛剛有個(gè)小太監(jiān)過來稟告了一些事,他正躊躇著怎么說呢。
他兩只手都藏進(jìn)袖子里,神情少見地緊張焦慮。
“陛下,娘娘出事了?!?p> 原本坐在梨花木書案后的男人一下按住了椅臂,鳳眸微不可見地一縮,聲線鎮(zhèn)定地問:“怎么?”
“御膳房的宮人來報(bào),娘娘涉嫌毒殺太妃,方才被押往了崇華宮,待太皇太后發(fā)落?!?p> 趙扶稷鳳眸一挑,冷冷道:“押送?她是朕的嬪妃,誰敢押她?”
“這……中毒之人是定康王母妃薛太妃,定康王勃然大怒,帶著劍夾在娘娘脖子山非要面見太皇太后?!?p> 何昶說話的音量越來越低,直至完全說完。
此事牽扯到了朝廷頗為威望的親王,便不是隨意能擺平的小事。
搞不好,可能會引起民憤。
畢竟趙國如今國土遼闊,定康王是占有很大一部分功勞的。
趙扶稷眉眼陰沉,半晌,才吩咐:“你命人去找寧王。”
何昶疑惑。
陛下這是打算用寧王制衡定康王嗎?
可是寧王又跟此事沒有關(guān)系,如何會摻和進(jìn)來?
他雖不解,但很快領(lǐng)命吩咐了下去。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霞光絢爛地照耀在崇華宮的琉璃瓦頂上,映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
宋清歡纖細(xì)如天鵝頸般的脖頸上架著一把劍,行走間,鋒利的劍刃劃開了嬌嫩的肌膚,細(xì)細(xì)的傷口處滲出鮮紅色的血液。
她表情似笑非笑,嘴角甚至噙著一抹溫涼笑意。
整個(gè)人宛若忘川河畔綻開的沙曼珠華般妖嬈美艷。
“王爺架了一路的劍,手不酸嗎?”
她竟然還有興致調(diào)侃他。
定康王趙衍眼風(fēng)一厲,手上的劍刃多碾進(jìn)她的皮肉一分。
“本王在沙場上征伐時(shí),你還未回上京?!?p> 他的嗓音如他本人一般粗糲辛辣,說話時(shí)仿佛有沙石滾過喉嚨,卻不是沙啞難聽,反而很有質(zhì)感。
他身量如趙扶稷一般高,把劍架在她脖子上,應(yīng)該大概真的不累。
不愧是一家人,基因遺傳得真好。
宋清歡默默感慨。
劍刃只劃破了她的表皮,傷口不僅不疼,甚至還有些癢。
她下意識伸手想去撓。
“啪!”
她的手猛地被他拍了下來。
聽到那清脆的一聲響,宋清歡還有些懵。
她低頭看著自己已經(jīng)紅腫起來的手背,突然明白了趙扶稷被她打的時(shí)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除了一開始她繼承了原主的身份被囚禁在牢中,她還從未被人打過。
趙衍聲音很沉。
“你可知本王的劍有多么鋒利?你還敢伸手去碰,手不想要了嗎?”
宋清歡默默放下了手,很無語地側(cè)目看他。
“王爺,你都拿劍架在我脖子上了,還怕我手受傷?”
他冷哼,“一碼歸一碼,本王向來不喜歡把所有事情混為一談?!?p> 她“哦”了一聲。
兩人是從御膳房出發(fā)都到崇華宮的,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宮人圍觀。
宋清歡一開始還有些羞恥,后來逐漸放寬了心態(tài),還主動朝那些宮人笑了笑。
那如沐春風(fēng)猶如妲己一般的笑,搞得宮人們瞬間羞紅了臉。
婉嬪娘娘真有氣度,被人架劍在脖子上還這么淡定自若。
趙衍一路上盯著她頗為厚臉皮的行為。
“陛下怎么會看上你這樣的女子?不僅是叛臣之女,不忠不潔,還心思惡毒?!?p> 宋清歡揚(yáng)唇一笑,“當(dāng)然是因?yàn)槲议L得好看啊?!?p> 趙衍:……
他真是快要被她的厚臉皮打敗了。
“你的好皇弟夜夜都纏著我求歡,但我始終記著我不忠不潔,所以不肯答應(yīng)。王爺,你說我做得對吧?”
宋清歡紅唇里沒所謂地吐出大逆不道的話,故意他的話來宣揚(yáng)和帝王的私事。
想要拉他下水嗎?
他眼眸仿佛快要噴出火來,像草原上暴怒的雄獅,低低吼道:“宋清歡!”
“怎么了?害怕我等下把這些話告訴太皇太后?”
兩人已踏進(jìn)重華宮宮門,再往里便是正殿。
趙衍被她氣得語不擇言。
“閉上你的臭嘴,待會兒好好認(rèn)錯(cuò),說不定本王還能饒你一命?!?p> 她語氣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
趙衍沉怒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明明答應(yīng)了,也聽話安靜了許多,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實(shí)在無聲嘲諷自己。
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進(jìn)了正殿中,身后跟著一堆宮女太監(jiān)。
包括晴雨和桃紅。
她倆早在自家娘娘被劍架上脖子那一刻嚇壞了,此時(shí)紅著眼眶,不忍看那傷口處,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宋清歡成為婉嬪已有大半月,這些日子來,她對她們的好不是作假。
她們從未遇見過這么好伺候的主子,從未發(fā)過脾氣,更別說克扣她們月錢。
何況若她以毒害薛太妃死了,她們作為貼身宮女,也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被發(fā)配到辛者庫都是輕的。
“娘娘……”
混亂之中,宋清歡好像聽見了她們的低聲哭泣,回過頭來安撫了她們一眼。
太皇太后原本在內(nèi)殿小憩,硬生生被程公公叫了起來,來主持這所謂的什勞子公道。
她梳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雍容華貴地坐在主位上,歲月給她的眼神帶來了幾分滄桑,卻使她看得更透徹了。
五足仙鶴香爐中青煙裊裊升起,她看著地上跪著的可人兒,沉默了半晌。
“誰能告訴哀家,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