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啊!我等了你整整七年,今天可算是等到你了!拜托一定要讓我搶到!”
哥哥雙手合十守在電腦桌前,激動得聲線都顫抖了幾分。
屏幕上,正是黑神話某東自營旗艦店的主頁。
大圣沉眸,直面天命。
馬上就到這款游戲限量版線上預定的時間。
這熟悉的一幕,讓我渾身一顫,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哥哥嚷嚷著要買限量版中的限量版——實體收藏版。
“就算只是為了里面那個模型,都值!”
可惜,原價1998的實體收藏版,剛上線就被秒光。
二手平臺上,實體收藏版馬上被炒到了上萬。
哥哥看著一路上漲的價格,赤紅了眼。
他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打開手機就要掃碼下單。
“再不買,都不知道價格會被炒成什么樣子!”
“男人至死是少年,你們都不知道這個游戲意味著什么!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英雄!我必須要支持它!”
我攔下了他付款的舉動。
爸爸已經(jīng)走了,媽媽身體又不好。
這個家支離破碎,支撐不了他花這筆錢來追逐自己的英雄夢。
“少年,你總不能,以后就靠著這些東西來活吧?!?p> 我哥的房間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卡牌、手辦、玩具、動漫,全都是他這些年攢下來的寶貝。
工作四年,他沒有存下一分錢,房間里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多。
隔壁房間,病中的媽媽適時響起幾聲咳嗽。
我這個妹妹的指責讓他愣了愣神。
他的臉紅了又黑,像是要證明自己能擔起責任,更像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
他發(fā)了狠,把房間里的東西全都丟了出去。
從這以后,他每天發(fā)奮工作,工作之余還給自己報了英語口語提升班。
很快,他就抓到機會跳槽進了一家金融公司。
三年后,哥哥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買下了郊區(qū)的一套別墅。
可在新房入伙那天,他失聲痛哭,借著酒意說出了埋藏在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都怪你!是你非要我承擔起家里的責任,是你讓我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你們誰都不知道,那些寶貝被丟出去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
我媽摸著身上的貂皮大衣愛不釋手。
我以為她至少會幫我說幾句好話,可從她嘴里吐出來的卻只有對我的埋怨。
“也不知道你當初給你哥那么大壓力干什么,本來多天真的一個人,現(xiàn)在完全變了個樣。其實我住在原來那個破屋子里也挺好的?!?p> 我的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我要哥哥承擔起的責任,竟然變成了媽媽口中施加給哥哥的壓力。
哥哥借口帶我兜風,開車將我?guī)У缴巾?,趁我閉眼感受山風的時候一腳將我踹了下去。
“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殺死了那個曾經(jīng)的少年!”
我媽知道我失足跌下山摔死后,只是嘆了口氣,連滴眼淚都沒為我掉。
我的死,跟她好像絲毫沒有關(guān)系。
我慶幸上天能給我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
沒有我的執(zhí)意勸導。
我哥哥這個少年,能活成什么樣。
這一次,我沒有阻攔我哥。
他如愿地買到了自己心儀的東西。
掃完碼,他后知后覺地心疼了好一段時間。
收到實物的那一刻,割肉感立馬消失無蹤。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大圣模型,瞳孔放大,嘴里不停地說著“值!值!太值了!”
擺弄了半天后,他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動態(tài)。
“黑神話悟空實體收藏版,不賣,就是想讓你們知道我搶到了!”
九宮格的配圖里,除了他和大圣手辦實物圖的合影,還有好幾張大圣不同狀態(tài)的圖片。
朋友圈的圍觀群眾紛紛表示羨慕。
“靠!兄弟,你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這么難搶都能被你搶到!”
“啥也不說了,這怎么的不得請頓飯慶祝一下?”
“此刻,一個一生要強的一米八壯漢流下了羨慕的淚水?!?p> 排在一線吃瓜隊伍里的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什么搶到的。
那明明是他花了一萬塊錢,在二手平臺上買的。
他不說實話,是怕別人說他冤大頭。
我本來已經(jīng)劃走,想了想,又劃回去給他那條狀態(tài)點了個贊。
我媽看到我的點贊,放下手里的手機問我。
“這個什么悟空,跟西游記里的孫悟空一樣嗎?買這個怎么還要靠搶?”
在我媽的認知里,只要有錢就能買到任何東西。
她理解不了,商家明明有得掙,為什么卻非要把商品捏在手里搞饑餓營銷。
我還沒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釋商品的稀有性,她已經(jīng)轉(zhuǎn)而開始教訓起我。
“也不知道這東西多少錢?他那屋里都擺了多少小玩意了,連個下腳的地方都快沒了,還在花錢買買買。你這個當妹妹的也是,也不知道好好管管你哥。但凡你用點心,他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她一邊說,一邊組裝著從周邊小廠拿回來的電容。
晚上的時間,她都是在組裝這些小手工,貼補家用。
這個活,不僅費工夫,還費眼睛。
不到拇指大的電容,組裝一晚上,效率高的話滿打滿算能有60塊錢。
她要是知道,她做半年小組裝的錢,才夠買我哥一個模型,不知道會是什么心情。
我本來還想好好跟她解釋一下,可聽她說完這話,我頓時沒了講話的欲望。
上一世我是管了,可結(jié)果呢?
我自己沒落得個好下場不說,還反被他們指責。
費力不討好。
不管我做什么,他們都會覺得是我的錯。
既然如此,那我干嘛還上趕著管閑事。
重活一世,我只想揚起手里的鞭子,策馬崩騰。
離他們遠遠的,越遠越好。
我沒好氣地說道:
“誰生的誰管,反正我不管,那又不是我兒子?!?p> 我媽聽了這話,拿起手上的電容順手就砸到我身上。
“死丫頭!我說話管用還要你干嘛!你跟你哥一樣,都不讓人省心!讓你住家里,你非得在外面租房子,這一個月得多花多少冤枉錢!”
提起錢,我媽臉上就肉眼可見的心疼。
我故意找的一家離家遠的公司,就是為了不住在家里。
可我媽明知道我去一趟公司,單程就得三個半小時。
她還是想著讓我每天公交出行,省下每個月600的房租費,好攢著給我哥娶媳婦。
她也不想想,我哥二十六歲的人了,一點責任心跟上進心都沒有。
每天下班吃完飯就下樓,跟一幫五六歲的小孩兒蹲在馬路牙子上玩卡牌。
玩得樂不思蜀。
其他小孩子晚上都被自己爸媽叫了回去,他也要在樓下等我媽叫他,才會回家。
誰家好人,會把自己家女兒嫁給我哥。
再說了,我哥要娶媳婦,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自己工作那么多年都沒積蓄,我干嘛要委屈自己給他攢錢。
我心里堵著一口氣,使壞問我媽:“媽,你知不知道我哥買那小玩具花了多少錢?”
我媽撇撇嘴,一臉地不屑:“就你哥買那些東西,最多也就幾十塊錢,我又不是不知道?!?p> 像大多數(shù)小孩一樣,我哥跟我媽說價格從來都是往低了說。
八百的玩具他說三塊。
五千的手辦他說二十。
我嗤笑一聲,伸出一個食指。
我媽狐疑地看著我:“就這小東西要一百塊錢?”
我搖了搖頭,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弓著的背都不由得直了起來。
“你可別告訴我,這東西值一千。”
“一萬?!?p> 我猜到我媽不會往太大的數(shù)去猜,干脆就直說了。
她的臉頓時唰的就白了。
半晌,她才緩過一口氣。
“一萬……就一萬吧,你哥不告訴我,也是怕我擔心?!?p> 我定定地看著她。
還真是雙標啊。
這要是我花了這一萬,肯定能被她拔掉三層皮。
我哥花了,就不一樣。
人家不僅不罵,反而pua自己。
那我還能說什么。
尊重,祝福,鎖死。
自從知道我哥那模型花了整整一萬,我媽對我在外面租房子這件事情就再也不發(fā)表意見。
我快樂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住了一個月,從沒覺得這么快活。
可我知道,這還不夠。
我還要走得更遠,再遠一點。
這段時間,我媽給了打了好多電話催我回去。
這天我剛到我媽家樓下,就看見一堆小屁孩聚在一起花壇邊,在玩陀螺。
里面還混進了一個瘦高個。
我納了悶,現(xiàn)在的大人跟小孩兒玩得都這么好了嗎?
那瘦高個一個轉(zhuǎn)身,看到我頓時眼睛一亮,連忙喊了我一聲安安。
眼見那人離我越來越近,我驚恐地往后退了兩步。
“……哥?你這是吸毒了嗎?!”
那個瘦高個竟然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