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二刻,語琴叫醒榮兒。
今日要做事,梳洗好后,榮兒穿了身學(xué)白領(lǐng)交邊的暗紅色衣裳,顯得雅致穩(wěn)重。
客廳桌上擺著燕窩粥,脆酥魚肚,鵪鶉蛋,鹽水龍須,梅花羔,和一盤水果沙拉。
“按你昨晚寫的單子,語琴早上讓我為你做了一盤果蔬會。所以,今早沒再單配青菜?!毙翄寢屧谝贿叺靡獾卣f,“夫人昨晚就讓雪菊給廚房說了,今日三小姐要辛勞,把碧梗粥換子燕窩。”
昨晚寫單子給語琴時,沒給她說這叫水果沙拉,只哄她說叫果蔬會。
嘗一口果蔬會,味道比未來時代的鮮美,畢竟這個時代的農(nóng)作物無污染,不用化肥農(nóng)藥,也不用生長素。手工制作的芝麻醬略粗。
榮兒邊吃邊安排辛媽媽:“味道很好吃。芝麻醬和黃豆粉不夠細膩。白天,你找廚房的雜役幫著你,好好制點芝麻醬和黃豆粉,再制點蘋果醬,和檸檬醬。還有砂糖得再磨細點,每次放糖時必須按我寫的量兌水,不然太甜吃著膩人,容易生病。明晨按我寫的單子做三份果蔬會,一份給我娘,一份給大嫂?!?p> “是。”辛媽媽見她高興忍不住又說八卦,“昨天固家送的禮物,早上我聽小西院的汪媽媽說,二小姐喜歡得很,跟三姨娘說,往后真得靠著三妹妹過好日子。”
語琴掩嘴一笑,“小西院聰明了。”
“可東安院那邊有點不正常。”辛媽媽警惕地往外看一下,壓低聲音道,“聽說昨下午薜家來了親戚平氏,嘴巴不會說話,胡吹亂說,惹得大小姐心情不妙,平氏走后,大小姐和薜姨娘在屋里不知怎么回事,竟把那匹南方雪白繡錦給在地上弄臟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凈??上б欢紊系鹊腻\繡,至少可以給大小姐做兩身漂亮衣裳!”
辛媽媽說罷嘖嘖惋惜。
榮兒一驚,這消息的確驚人。薜姨娘一生穩(wěn)重,怎么會出這樣的事?那好歹是固家送的名家繡錦。固家二舅拿貨時是三百兩的進價,名貨稀少,市場上那段錦繡要賣上四百兩。
辛媽媽都知道了,這事肯定母親一大早地早知道。
“薜姨娘母女這是倒的什么霉?”語琴小聲嘟噥,心中卻道,“在安平府除了固氏,薜姨娘是二號精明的人。真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精明的人也會惹禍?”
榮兒心里想的沒有語琴想的那么單純。臉上假裝不信,問辛媽媽,“不會是真的吧?”
辛媽媽滿臉困惑,“我還聽說大小姐這兩晚都在繡房里發(fā)呆,很晚不睡,白日蔡媽媽打掃時發(fā)現(xiàn)繡架上那幅刺繡,還停在三四天前的地方。昨下午可能是薜家的親戚說了大小姐那匹繡錦沒二小姐的琴值錢,大小姐不舒服,就拿繡錦作賤,才搞成那樣?!?p> 大舅媽處世周全,對同樣的人怎么會不公平?那張長歌琴和繡錦的價值一樣。只是繡錦成衣就折價,而琴還有一定的收藏價值,古箏不比古琴,時間久些古箏也會壞的。
因從宛還小,來日方長,所以送她的禮物薄些,值二百來兩銀子。大嫂要生了,送了五百兩銀子的東西,待她生后,固家還會專門送大禮。
榮兒搖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吃罷早飯,榮兒帶著語琴、語香出門。走到荷心亭時,六更鼓響。
秋風(fēng)亭傳來咚咚兩聲琴響,榮兒駐足下來,望向那邊,接著傳來輕悅的琴曲。
“二小姐用新琴了?”語琴都聽出琴聲與往日不同。
語香笑道,“聽琴聲。二小姐心情不錯呀?!?p> “不愧是名家之作,這音色比往日的果然更明亮?!睒s兒贊揚一聲,舉步向前。
才進去中庭的洞門,正安院傳來固氏生氣的喝聲,“來人啊!家罰!”
雪花在客廳后階下面眺望洞門那邊。見到榮兒來了,遠遠地向她行禮。
客廳里傳來應(yīng)從蘭的哭聲,“母親。昨日下午我們的確是無意的?!?p> 客廳里薜姨娘母女跪在地上,固氏面前放著那匹南方雪白繡錦,上面染了一大片烏漬。
榮兒經(jīng)過她們身邊,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由看一眼應(yīng)從蘭,她剛好也拿眼角瞟自己,面上雖是哀容,榮兒卻感覺那幽靜的眸子下恨自己恨到骨子,令人心里發(fā)堵。再看一眼薜姨娘,她安靜地垂著頭,只是抹淚,也不出聲,象座石雕,身上透出股很深的陰郁之氣,令人心里莫名寒冷。
“娘。早安。”榮兒幾步走到固氏面前行個禮,站到一邊旁觀。
“你們?nèi)绱嗽闾#袢瘴覠o法輕饒!”固氏滿臉黑線,很少這樣動過大氣。
應(yīng)從蘭哭著求饒,“請母親寬恕。昨下午五表嫂來,看了固家送給我的禮物,放在桌上,二姨娘送罷五表嫂回來,我在桌邊看著繡錦發(fā)呆,感嘆這世上竟有這樣好的錦繡,二姨娘坐我對面,坐下時不小心一只手按在繡錦上,一頭飛起來打在我的臉上,然后落到地上,同時桌上的茶水打翻一地,所以繡錦就被不小心地弄臟?!?p> “為什么上面有踩踏的足印?還不只一處?”固氏指著地上的繡錦責(zé)問。
應(yīng)從蘭辯解,“繡錦掉到地上,我想去抱住沒抱得住,它落到地上打散開,我們不小心踩到了?!?p> “這明明就是你生氣故意踩的足印。嫌我固家送的不西是禍害!這事讓你爹來評理,你們也是挨打的份。這上好的名家繡錦來得好生寶貴,我們家雖然有積余,就是侯爺都從沒這么糟蹋的事。別說市場價會上四百兩,固家二舅打著固家外祖父當年的人情,才以三百兩的進價拿到兩匹,一匹專門送給你,夠你做兩身耀眼的陪嫁衣裳!不喜歡它,給我拿回來也好。再不好,我賞給丫頭們,都是好事。你們薜家有錢?就這樣糟蹋?這么多年沒弄清楚?你們活在安平府!”固氏非常生氣,一聲令下,“按規(guī)矩這等糟蹋上等物資,你二人各罰十杖!”
“真的不是故意的。請母親寬恕。容我想法把繡錦清洗干凈?!睉?yīng)從蘭高聲哀告。
前下午才挨了兩杖,屁股上落下深深的血痕。今天又要挨十下,只怕挨不過五下,哪里吃得住十記杖棒?應(yīng)家的杖棒可是重罰,不罰則已,一經(jīng)處罰,絕沒輕描淡寫裝樣子的事。
“你洗得出來?這是上等雪白絲的手工貨。若真洗得出來,我就不罰你們了,只把它拿回來,讓人好生洗凈放進庫房?!?p> “我一定能想辦法清洗干凈?!睉?yīng)從蘭大膽地請求。
緩兵之計?想拖到晚上侯爺回來后再求情從輕處罰?
謝氏站在左邊,臉上春和日麗,和昨早上完全是兩幅樣子。榮兒和她目光一碰,謝氏眼里閃過一縷微笑,這是在看薜姨娘的好戲。
帳房的小廝來復(fù)在外面閃了一下。固氏看到那影子,對前面門口處的雪菊道,“雪菊讓來復(fù)去給來金說,我這里處理完事就去帳房?!?p> 雪菊去外面?zhèn)餍拧?p> 屋里氣氛依然緊張。
榮兒心中已有經(jīng)想好,對固氏道,“娘。剛才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F(xiàn)在大約明白一點。按安平府的規(guī)矩,這樣糟蹋貴重物品是要挨重罰。大姐說她們是不小心的,又一再表示可以清洗還原,不如這樣,杖罰先減半,讓二姨娘和大姐長個記心,也警告大家平日一定要愛惜物品。大姐說能清洗出來,也許她真有辦法。另外五記杖罰,待她清洗不出來后再打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