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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賦

第六十七章 未到終局,焉知勝負?

平城賦 任葭英 2133 2024-11-01 00:08:00

  車輪在崎嶇的石板路上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兩廂沉默里,拓拔月陡然問:“你為何在此?你還沒回答我?!?p>  李云從的神色,在昏暗中顯得異常堅定,他低聲道:“至尊密令,讓我潛入姑臧,暗中守護源賀,同時聯(lián)絡(luò)鮮卑四部,以備不時之需。若兩國起了烽火,便由鮮卑四部為內(nèi)應(yīng),協(xié)從作戰(zhàn)?!?p>  拓拔月頷首道:“我明白了?!?p>  眉宇間愁云密布,她輕輕閉上眼,耳畔仿佛已戰(zhàn)鼓雷動。

  她重重地喘了口氣,終于,還是走到了這無可避免的一步。

  下一瞬,她看了李云從一眼,又冒出一個疑問:拓跋燾身邊武人頗多,怎么剛好就派了李云從?

  未及發(fā)問,李云從唇角已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略帶譏諷:“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你執(zhí)意要做這武威公主,到頭來,還不是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p>  聞言,拓拔月臉色微變,秀眉緊蹙,眼中閃過一抹倔強之色。

  她猛地抬起頭,直視李云從:“你怎知今日之棋子,不能成為明日的棋手?”

  “人總是容易高估自己,”李云從閉上眼,不愿和她對視,“否則你也不會自殘身體?!?p>  驀地,拓拔月想起,李云從曾翻窗進來見她,他說,“你不是尋常女子,是我小看你了”。

  為了這個,拓拔月一直心懷感激,卻沒成想,再次相見他還真的笑話她?

  一時間,拓拔月負氣道:“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兒,就因為我一時沖動,你便能否定我所有?”

  雖然負氣,但她還是硬生生吞回了“那個巴掌”四字,換成“一時沖動”。

  但她已沒心思問他,為何能被至尊委以重任。

  李云從不答,依然閉著眼。

  此時,拓拔月反倒沒了怒氣,迫使自己平心靜氣:“有些事,總是要人去做的。人生如棋局,未到終局,焉知勝負?”

  言訖,她輕輕甩動衣袖,緊盯李云從不放,眼中滿是決絕。

  像是觸到了她逼人的目光,李云從終于睜了眼,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二人對視一瞬,李云從突然笑起來:“你果然還是以前的你,這很好。”

  他眸光幽深,看得她倏然一怔:難道他方才是故意冒犯她,想試探于她?

  “我以前什么樣兒?”

  李云從不答反問:“我呢?你還記掛我嗎?”

  這話又說得露骨了,拓拔月不想回答,但她做過的那個夢,卻刺著她的心,讓她惘然若失。

  見狀,李云從輕笑一聲,不再追問。

  少頃,他才開口:“不要動怒,我方才確實在試探你,只不過,這不是我的本意?!?p>  言下之意自然是,那是至尊想問的。

  聽至此,拓拔月心中堵著的一口氣,瞬間散去了。

  但她不知,這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抑或是,李云從始終敬她重她。

  “我沒有高估我自己,我會做好我能做的一切?!痹捳Z雖輕,但字字篤定。

  “至尊讓我傳話,你想到什么只管去做,他相信你的決斷?!?p>  拓拔月臉色一肅:“定不辱使命!”

  牛車駛了一段時間,拐入一條隱蔽的小徑。

  “穿過小徑,能抵達懸醫(yī)閣的后門?!蓖匕卧碌?。

  拓跋月掀開牛車帷幔的一角,暑風(fēng)瞬間灌入車內(nèi),撲在面上。她抬手拭了拭額頭的汗珠。

  牛車緩緩?fù)O?,李云從先一步跳下車,而后向她伸出手?p>  她微微猶疑了一下,甩開那些綺思,才把手搭了過去。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趙振從里面探出頭來,沖他倆一笑。

  不知為何,拓拔月總覺得趙振的目光,越過了她看向了李云從。

  雖然他目光很快又回轉(zhuǎn)到她跟前,但拓跋月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是一種難言的默契。

  “你們以前認識?”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滿腹狐疑。

  趙振身形微微一震,似沒想到公主這么快就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同尋常。

  李云從不答,只從容一笑,但那笑容背后卻藏著難以捉摸的深意。

  拓跋月突然想到,趙振之所以被選進公主的陪嫁隊中,絕非偶然。就像李云洲一樣。

  難道,趙振也是如此?

  可是,李云從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能耐,塞了一個,還選了一個?他若真有這樣的能耐,又為何不阻止她和親?

  拓拔月想不明白,只目光如炬地直視趙振。因為,趙振是臣下,而她是公主。

  “公主殿下,”趙振緩緩開口,“我和李云從確實是舊相識,但具體的事……恕難詳述?!?p>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仿佛背后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

  既如此,拓拔月也不好再問了。她還很有自知之明,還不至于以為,李云從的本事都用在了她身上。

  進了懸醫(yī)閣,李云從見了他小姨,卻無心敘話,只急著讓她給拓拔月診診脈。

  他已從軍多年,沒花很多心思在醫(yī)藥上。他也希望自己診錯了。

  陽英二話不說,便為拓拔月搭脈。

  一時間,懸醫(yī)閣中落針可聞,每個人都屏著呼吸。

  一番望聞問切后,陽英的眉頭越皺越緊:“中毒了,是沙虱。不過沒有性命之虞?!?p>  拓跋月深吸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

  自然是不想中毒的,但事已如此,反倒能定下心來,去執(zhí)行下一步計劃了。

  “我去寫方子抓藥。”陽英忙去一邊,執(zhí)筆寫方劑。

  拓拔月下意識看向李云從,見他眼神深邃,便沖他輕輕搖頭。

  李云從頓時心神領(lǐng)會,張了張唇,默然不語。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管陽英抓了什么藥,她都不會吃的。

  她只會吃他開的藥,而他雖然不贊同她的做法,但卻不得不照做。

  他還記得,他們相識之時,拓拔月受的那一回傷。

  當(dāng)時,兄弟倆去山中采藥,無意中遇到一個通緝犯。李云從、李云洲一眼就認出這人,為了懸賞馬上去追,在途中他們偶遇了拓拔月。

  拓拔月當(dāng)時摔了一跤,被她打的柴戳了一背的血。李云從看得于心不忍,便留下來為她治傷。

  那一次,李云洲利用兜里揣的迷魂藥,抓住了通緝犯,還得到了官府褒揚。

  事后,拓拔月特別慚愧,見李云從滿不在乎,便說“我流一會兒血不打緊,你的懸賞沒了才是大事”。

  彼時,他以為拓拔月是在關(guān)心他,后來才知道,無論做何事她都習(xí)慣先盤算一下價值。

  哪怕是她遇到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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