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晚風帶了幾分涼,簡夏臉上熱度很快降下來。
樹葉簌簌作響,落下一地枯黃的葉。
今晚沒有星星,月亮也被云層遮住。
被一個電話趕走的沉悶情緒去而復返。
真的要和一個了解程度幾乎為零的人結婚嗎?
簡夏按亮自然熄滅的屏幕,找出第一個號碼,存入電話簿,在姓名一欄,規(guī)規(guī)矩矩寫好傅綏之的名字。
傅綏之,一個連海城媒體都扒不透的人,是她未來的伴侶。
傅綏之容貌出挑,身材比例優(yōu)越,性格……貌似也不錯。有錢有顏有權,算得上大部分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沒什么好挑的。
簡夏收起手機,轉身擰開洗漱臺邊的水龍頭,任由冰涼的水流沖刷指腹。
“別浪費水資源啊,夏夏?!?p> 隔開陽臺和寢室的滑軌玻璃門被推開,司塵從她身后繞過來,握住她的手從水柱下移開,“不開心的話,我們去尋開心不就好啦?”
“走嗎?”林竹斜靠著門檻,纖細的手指上掛著一串車鑰匙,看向簡夏時吹了一聲口哨,“位置訂好了,我來開車。玩兒去?”
簡夏低頭,呼出一口堵塞在肺部的熱氣,想著堵不如疏,下定決心道:“走!”
五個人風風火火就出發(fā)了,考慮到可能會夜不歸宿,還非常守規(guī)矩地在宿舍阿姨那兒登記好了名字。
劉玥霏邊簽名字邊樂,“我老覺得這些東西整得跟生死簿一樣,名字一簽,生死由我,誰也怪不著?!?p> 蘇洛南淡聲開口:“命本來就只屬于自己?!?p> 簡夏挑眉,“太明顯啦,蘇姐?!彼灰豢催^自己的室友,暖流柔和心口的鋒利,“你們有意無意跟我灌輸?shù)乃枷?,我都清楚?!?p> 簡夏展顏,于是一笑傾城得到具象化。
她的聲音不大卻堅定,“除了死亡,沒什么能支配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最終要的會是什么?!彼皇窍胪ê笠矔悬c兒難過和不甘,但這都是她的事情,她的朋友們不該為此付出多余的心力,“所以,不要為我擔心啦?!?p> 劉玥霏簽好所有人的名字,舉起拳頭碰上簡夏肩膀,眉梢挑著,亦是少年人的意氣。
“那就祝你好運如愿?!?p> 司塵第一個沖出樓棟,雙手大張,轉身,眼里盛著路燈微弱的光。
“祝我們都如愿!”
宿管阿姨在身后急沖沖提醒:“小聲點呀!都準備睡覺了!”
幾人笑做一團,簡夏摸索著拉住蘇洛南的衣角,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簡夏動動嘴唇:“我們都會如愿?!?p> 她會脫離簡家,蘇洛南也能拜托重男輕女的家庭。
蘇洛南低頭,“嗯”了一聲,說:“肯定會的。”
林竹家里有錢,但沒人知道她家里到底多有錢。
嬉笑玩鬧在拉風的紅色勞斯萊斯面前被按下暫停鍵,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站直,不敢動作,活像一排被罰站的小學生。
林竹莫名其妙:“干嘛?”
司塵第一個反應過來,“富婆,富婆包養(yǎng)我!”
“一邊去?!绷种裣訔壍冒櫭迹案黄挪幌矚g夾子。”
司塵表示這些都不是問題,“人家可以為了你改變啦!”
“嘔?!绷种耔F石心腸。
司塵率先沖進副駕駛,聲稱自己一定要做一個坐在勞斯萊斯上笑的女人。
蘇洛南和劉玥霏也跟著上車。
“怎么了?”林竹伸手在簡夏眼前打個響指,“出什么神,走了。”
“林竹。”簡夏側頭,低聲問:“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對嗎?”
她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林竹沉默幾秒,點了下頭。
“那我的結婚請?zhí)?,是不是也會送到你手上?。俊焙喯牡穆曇粲行┌l(fā)顫。
“……”林竹承認,“是?!?p> “我有不告訴你的權利?!?p> 林竹說,“我想這不能算欺騙。”
“不算。”
簡夏只是覺得有些夢幻,她藏著不想說的事情,其實早就被一個人看透了。
“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呢!”司塵等不及,從車窗探頭出來,大聲問。
林竹看向簡夏,“還走嗎?”
“走啊?!焙喯陌严掳吐襁M衣領,只露出半張臉,“謝謝你,林竹?!?p> 簡夏鉆進車座,劉玥霏笑著往她懷里塞了一個軟乎乎的抱枕,車載音樂是所有人都喜歡的曲子,蘇洛南在和司塵玩兒石頭剪刀布,林竹嫌棄她們幼稚,卻沒有阻止她們的吵鬧。
她想,她真的遇見了一群很好的朋友。
距離海城大學數(shù)十公里外的新興經(jīng)濟商業(yè)區(qū),棟棟大廈燈火通明。
最高的一棟大廈,姓傅。
十八層視野寬闊,自落地窗前往外俯瞰,可見燈火明滅。
寂靜的辦公室忽然響起啪嗒一聲。
翡翠玉身的鋼筆砸在地上,緊接著嗒嗒嗒滾了幾圈,停在左瀾由于過于匆忙而被人踩了一腳的鞋尖前。
“重說一次?!备到椫们棉k公桌,目光涼薄。
左瀾擦擦額間冷汗,“簡小姐剛才和朋友們去了酒吧?!?p> 他抬起眼皮悄悄看傅綏之的臉色。
看不出變化,但左瀾知道,傅綏之在生氣。
傅綏之心情不好時周身氣壓都是低的,他離得不遠,免不掉被波及,肩膀上像扛了幾十斤的重擔。
“我們的人跟進去檢查了,是個清吧。”左瀾繼續(xù)報告,“營業(yè)執(zhí)照我們也調查過,沒有問題?!?p> 手下的文件頁被搓出皺巴巴的紋理,傅綏之重復二字:“清吧?”
左瀾撿起鋼筆,畢恭畢敬地放回傅綏之手邊,怕傅綏之還是不放心,仔細解釋:“正經(jīng)經(jīng)營,絕對沒有隱形消費。酒單我們也檢查過,大部分都是軟飲。而且據(jù)調查,簡小姐并不會飲酒。”
“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p> 傅綏之關上文件,眉間蒙了一層陰霾,“繼續(xù)盯著?!?p> “是。”
“滴——”
左瀾在傅綏之冷冽的目光中摸出手機,點開未讀消息一看,頭皮連著屁股那一節(jié)都麻了。
“傅,傅總?!?p> 傅綏之直接將手機拿走。
屏幕上,幾個女孩兒笑魘如花,挽著手倒在一起,桌子上堆了小半的啤酒和兩個冰桶。
四色燈光晃過陰影處,打扮花枝招展的男人手里把玩骰子,嘴角掛著的笑一看就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