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喻章直接送奚午蔓到了酒店。
奚午蔓隨門廳應(yīng)接員進(jìn)到包廂時,里面已有十多個人,個個西裝革履,彼此談笑風(fēng)生。
奚午蔓一眼就看見一襲合身黑色西服的蘇慎淵,還有他身旁著珍珠白正裝的水西月。
水西月的笑容很是燦爛,襯得蘇慎淵的表情冷得不行。
迅速掃視過屋內(nèi)的每一個人,奚午蔓沒再找到任何一個眼熟的。
水西月最先看見奚午蔓,一邊走近奚午蔓,一邊拍拍手,說:“行了各位,都餓了,先吃飯?!?p> 奚午蔓由水西月領(lǐng)著落座,在接過水西月親自為她倒的熱茶時,她看清水西月左手中指上的素銀圈戒,心里閃過一絲愧疚。
菜上齊后,眾人酒過三巡,水西月這才起身控場,鄭重其事地向眾人介紹右手邊的奚午蔓。
“這位就是奚午蔓奚小姐,后續(xù)會與我們有很多合作,為了后續(xù)的工作能更好地展開,各位可得跟奚小姐好好熟絡(luò)熟絡(luò)。”
然后,眾人紛紛向奚午蔓敬酒,并做簡單的自我介紹,心思全在蘇慎淵和水西月身上的奚午蔓啊,一個都沒記住。
用餐結(jié)束后,眾人立馬蜂擁添加奚午蔓的聯(lián)系方式,絲毫不留時間給奚午蔓去胡思亂想。
夜色漸濃,奚午蔓坐蘇慎淵的車回了奚午承的別墅,和昨晚一樣,他們一路無言。
其實(shí)奚午蔓有很多話想說,也許是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或是出于別的擔(dān)憂,她始終沉默著。
在別墅花園的鐵門外與蘇慎淵道了別,奚午蔓抬頭挺胸,大步向在別墅門廊下抽煙的奚午承走去。
“哥哥,外面這么冷,怎么在這兒抽煙?”奚午蔓保持著一貫的禮貌微笑,以故作擔(dān)憂的口吻問奚午承。
“在等你?!鞭晌绯写鸬煤唵?。
他吸完最后一口煙,把煙蒂扔到地面,用鞋底踩熄,轉(zhuǎn)身進(jìn)到室內(nèi)。
奚午蔓后他幾秒進(jìn)屋,與他保持了一定距離。
由傭人換鞋脫下外套,奚午蔓提著包就要上樓,路過客廳時,被奚午承叫住。
“蔓蔓,過來?!彼黠@壓制著怒意。
奚午蔓本想無視他,繼續(xù)往前,突然身后響起瓷器砸地碎裂的聲音,嚇得她一個哆嗦,步子陡然一僵。
“過來!”奚午承已完全失去了耐心。
只那么一剎,一股寒流自脊背涌入心底,恐懼席卷全身。奚午蔓緩緩回身,拖動沉重的腿腳向奚午承挪去。
客廳里的傭人全都悄無聲息地退下,奚午蔓心里產(chǎn)生了深深的絕望。
她突然意識到,蘇慎淵并不能成為她與奚午承相對抗的底氣,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
蘇慎淵會送她回家,只是出于類似對晚輩的關(guān)照。
奚午蔓在離奚午承五步遠(yuǎn)的地方停住,心中忐忑。
奚午承坐在沙發(fā)上,只勾勾手指頭,就喚醒她深入骨髓的服從。
他抬手拉著她坐到他腿上,順勢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將她鬢邊的碎發(fā)撩至耳后。
“那年你七歲。記得嗎?蔓蔓。在瓦朗索勒。有個男人送給你一個薰衣草香囊,那時你的法語還很差,沒聽懂他說什么。你讓我給你翻譯,我拒絕了。”
他嗓音輕柔,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蛋。
他并不是真的問她記不記得——奚午蔓再清楚不過——他不會閑到跟她回憶過去。
哪怕他全是問句,她也一句都不用回答。
“那時我就告訴過你,不要離別的男人太近,他們都對你圖謀不軌?!边@才是他想說的話。
他的手指稍一用力,微抬起她的下巴,隨即整只手輕輕掐住她的脖頸,手背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怒氣。
“告訴哥哥?!彼穆曇舻偷媒鯗厝?,掐住她脖頸的手卻一點(diǎn)點(diǎn)加大力度,“你是不是跟蘇慎淵上床了?”
“我沒有。”奚午蔓的大腦有些缺氧,鼻腔很難受,仿佛隨時會噴出鼻血。
“你不知道蘇慎淵有未婚妻嗎?”奚午承似沒聽見奚午蔓的話。
“我……”奚午蔓抬手,死死抓住奚午承的手,試圖掰開。
她懷疑他的力度失控。
而奚午承很及時地松開她,猝然反手把她按在沙發(fā)上。
頭暈?zāi)垦ig,奚午蔓聞到混雜在煙味間的酒氣,很淡。但,她聞到酒氣。
完蛋。
她的身體陡然一抖,渾身繃得比琴弦更緊。
罪魁禍?zhǔn)子肋h(yuǎn)是酒精。
臉上的巴掌印,脖頸的咬痕,遍地亂蹦的衣扣。
凌亂的發(fā)絲,襤褸的衣衫,唇角的血漬。
都是酒精的錯。
亂七八糟的辱罵,不堪入耳。
“比你大二十歲的老男人都看得上,你賤不賤?”
他的嗓音很低,更像是詛咒。
“他都能當(dāng)你爸了!就這么想男人?”
這種話,絕對不會從奚午承口中說出來。
那受過良好教育的、溫文儒雅的奚午承。
“還是說,你想攀上他那根高枝?想讓五太爺對你畢恭畢敬?”
奚午承抓住奚午蔓的頭發(fā),逼她直視他的眼睛。
奚午蔓感覺頭皮快被扯掉了。
“看著我。”他冷聲命令。
她抬眼,看清他眼中的猩紅。
“你跟蘇慎淵上過幾次床?你都怎樣取悅他?”
“我沒有?!甭曇纛澋孟袷怯Z風(fēng),奚午蔓渾身發(fā)抖,由于胃部的痙攣。
“你沒有?!鞭晌绯凶旖堑睦湫Ρ砻鳎恍?。
燈光突然暗下,這空蕩蕩的天堂,陰森森的煉獄。
審判官高高在上,用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逼供。
濃烈的血腥味。
本暖氣十足的室內(nèi),不知從哪開始的冷氣迅速蔓延。
肌膚一塊塊劇烈的痛,奚午蔓能準(zhǔn)確估摸每一片淤青的濃淡與寬窄。
她聽不清奚午承神經(jīng)質(zhì)一樣的碎語。
蘇慎淵讓你做了什么?
你都怎樣取悅他?
奚午承說了嗎?奚午蔓聽不清。
好像說了。
他說,你跟他上床,他承諾給你什么?
你跟蘇慎淵上床,他承諾給你什么?
耳畔風(fēng)聲不斷,奚午蔓感覺自己快聾了。
酒瘋子突然安靜下來,很久,很久。
久到奚午蔓以為自己死了。
溫暖的毛毯裹住她冰涼的身體。她想,死人該被埋進(jìn)土里。
焚尸爐里的該是這具身體最后感受到的暖意,而不是毛毯。
酒瘋子身上的酒氣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濃了,刺鼻。
他要勒死她一樣,緊緊抱著她。
“你需要什么?我也能給你?!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