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簡直莫名其妙。
扔出筷子,扔出飯碗、湯碗、骨碟和茶杯,砸死那群聒噪的人。
在奚午蔓的想象中,那些人已經(jīng)死了好幾次,以各種不同的死法。
直到這聒噪的飯局終于結(jié)束,她心里頭還有一個強烈的、偏激的愿望。
愿世界上每一個造謠信謠傳謠的人通通早點死翹翹。
一回到農(nóng)舍,奚午蔓就跑上二樓,進臥室抱了睡裙直奔衛(wèi)生間。
她急需清潔自己遭到空氣污染的身體,洗去那一身晦氣。
這夜晚并不寧靜,天氣預(yù)報說有臺風(fēng)。
奚午蔓確定自己關(guān)緊了窗,也確定劉通逸關(guān)緊了大門,她不用擔(dān)心自己在睡覺的時候被淹死。
而她并不敢睡覺。
看著玻璃窗瘋狂搖晃,她總擔(dān)心玻璃會飛出來,碎成無數(shù)碎片,扎死她。
好在那看上去脆弱的玻璃意外堅強,它很頑強地同臺風(fēng)抗衡,顯然,它不想粉身碎骨。
首先,感謝不想粉身碎骨的玻璃,它也保護了屋子里人兒的命。
然后,奚午蔓聽見一聲巨響。
噢,這實在異常的聲響。
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從樓下傳來的,給人一種闖進一條超級大蟒蛇的感覺。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好奇心戰(zhàn)勝對生命的愛惜,她打開臥室門,輕手輕腳地下樓去查看情況。
在樓梯上,她沒看見能一口吞下十個人的大蟒蛇,只有來纘燁。
對,來纘燁。
一樓客廳的燈照到來纘燁身上。他渾身濕漉漉的,目光陰鷙。
奚午蔓首先聞到濃烈的血腥味,然后注意到,他身上有紅色的血混著水滴到地板上。
那不是他的血。
他身后直達(dá)書房的地板上,有一條紅色血跡。沒有鉆石一樣的玻璃碎渣。
奚午蔓感覺胸口突然挨了一悶棒,她想叫劉通逸和陳星儒,直覺卻阻止了她。
她想轉(zhuǎn)身跑上樓,關(guān)門,反鎖,垂眸注意到來纘燁右手中滴血的菜刀。
對瘋子而言,關(guān)門反鎖都沒用,那只會激怒他。
“你受傷了?”奚午蔓知道,這種時候,只能保持冷靜。
來纘燁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上眼瞼又垂下去,遮住了那一點高光。
“你需要洗個澡嗎?我去找衣服給你?!鞭晌缏蝗プ⒁馑种械牟说?。
來纘燁沒有回答,突然大步向她走近。
奚午蔓正思考往哪個方向跑存活率更高,來纘燁在樓梯下停住腳步。
奚午蔓無法從他麻木的表情中判斷他是否有殺意,也無法準(zhǔn)確計算哪種反應(yīng)不會惹得他舉起菜刀。
“外面雨很大,你從哪來的?”奚午蔓試圖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他仍不說話,仍用那樣麻木的眼神盯著她。
瘋子。
完完全全是一個瘋子。
奚午蔓快瘋了。
她真想掐住他的脖子,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說句話。
“我想,你最好洗個澡,換身衣服,不然你會感冒的?!鞭晌缏3种蜌?。
他突然跨上樓梯。
奚午蔓還沒來得及往后退,他已在低她一階的樓梯停步,抬手一把抱住。
奚午蔓簡直要暈倒。
他的衣服濕透了,皮膚滑溜溜的,而他的體溫很高,血腥味在迅速發(fā)酵。
簡直要命。
奚午蔓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拼命要逃離這具身體,要逃出地球,逃出銀河系。
他的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后輕輕一推,又穩(wěn)住沒讓她摔倒。
他直視她的眼睛,良久,才沉沉地說:“我最好殺了你?!?p> “是嗎?”奚午蔓盡量把他的話當(dāng)成玩笑,也盡量以玩笑的口吻回答,“那可真有意思。”
來纘燁眸子半瞇,十足的危險信號。
“有意思?”他問。
“你先殺了我,然后你再殉情。我讓我哥哥給我倆葬一起,在我們的墓碑上寫上十四行詩,只要有人類存在,就有人唱誦我們的愛情。”奚午蔓說著說著,真就放松下來了,雙手很隨意地朝兩邊一攤,“這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
“我們的愛情?!眮砝y燁低聲重復(fù),滿目狐疑地盯著奚午蔓,“你愛我嗎?”
奚午蔓震驚地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了來纘燁幾秒,才答:“我以為答案顯而易見?!?p> “顯而易見?!眮砝y燁又給了奚午蔓一個重重的擁抱,最后深深看了奚午蔓幾秒,欲言又止,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雨中,奚午蔓身體一軟,就癱坐在樓梯上。
大風(fēng)搖得門連連尖叫。
可憐的門,簡直要碎了。
歇了好半天,奚午蔓的四肢才恢復(fù)力氣,到底沒勇氣沿著血跡走進書房。
她回到二樓,找到手機報了警。
運出這棟屋子的,不是兩具尸體,而是兩堆血淋淋的肉骨。
出了這件事,Z集團第一時間派人接走奚午蔓。
水西月很擔(dān)心奚午蔓的精神狀況,即使奚午蔓表示自己還能正常工作,水西月還是堅持差人送她回了A國。
水西月說,奚午蔓要是在C國出了什么意外,Z集團沒法向奚家交代。
奚午蔓離開C國的時候,只帶了一個手提箱,箱子里裝著劉通逸和陳星儒的手稿。
按水西月的意思,回到A國的第一時間,奚午蔓要親手把那兩位社會學(xué)家的手稿交到蘇慎淵手中。
奚午蔓回到A市的那個上午,蘇慎淵很忙,沒能來接機。
奚午蔓參加了Z集團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午宴,下午出席藝術(shù)沙龍,晚上又是干飯。
她走到哪都帶著手提箱,仿佛那是一筆可以買下整個太陽系的巨款,一旦離開她的視線范圍,就會被偷走。
晚餐結(jié)束,奚午蔓才見到蘇慎淵。
蘇慎淵站在他的車旁,和一個年輕女人談話。
看上去聊得很開心。
奚午蔓雙手把手提箱提在身前,靜靜站于能看見他們又不會打擾到他們談話的地方,直到蘇慎淵的目光穩(wěn)穩(wěn)落在她身上。
蘇慎淵和那個女人說了句什么,那個女人回過頭來。
奚午蔓看清那個女人的面容,眼前突然一黑,腦袋一空,隨即清晰現(xiàn)出那個女人的姓名。
奚午楙。
“蔓蔓,你回來啦?”奚午楙的嘴角都要飛去月亮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