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別急，遲早會輪到你
“大梁律法在上，有案必查，有罪必究。高大人，臣女可以相信您大公無私，就如同這幅對聯(lián)上寫的一樣，清正廉潔，不畏強權吧？”
沈昭昭眼神犀利，懟完自己的父親，不給任何人插嘴的機會，直接沖著高無憂去了。
高無憂此刻真是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天子腳下，各家矛盾錯綜復雜，人際關系盤根錯節(jié)。他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四品京官，平日里就是不淌混水，明哲保身罷了，為什么要攤上這樣棘手的差事??？！
他望著沈昭昭指著的那幅對聯(lián)，心中格外掙扎，備受譴責。
那對聯(lián)上寫的是——
“愧受公門千石粟，常懷廣廈萬間心。”
沈昭昭望著他動搖的模樣，步步逼近，重重叩擊他的心房：
“高大人，您是京都府府尹。是京都百姓的父母官，更是他們心中的青天。如今好好的一個良家子，父母被害，自己也被逼入花樓。無數(shù)佃農怨聲載道，終日勞作卻不得解脫?！?p> “他們不是別人，都是我大梁子民啊。您可還記得您當年科考被點為狀元的文章里寫了什么嗎？”
“您說，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內不愧心。若是放任了賊子，你可心安？”
說完這些，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她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家人被她捏在手里的莊頭吳德翻不出浪。
早就恨謝繼宗入骨的上官紅魚與她一拍即合。
至于替她理賬的裴懷生，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休養(yǎng)生息，沒有背叛可能。
如今局中唯一的變數(shù)，是這位寒門出身，能夠體諒百姓疾苦的京都府尹。
沒有讓她等待太久，高無憂第三次拍響了驚堂木，坐的端正筆直，眸光堅定無比：
“來人，傳喚證人上官紅魚、吳德。”
“其余人等兵分兩路，一路去沈國公府核對沈家小姐的私庫清單，另一路拿著本官手令，查封廣進錢莊，將賬本全數(shù)帶回?！?p> “得令。”
衙役頭子領命而去。
……
人證挨個過堂，所述之言與訴狀處處吻合。
厚厚的賬本也被抬進了府衙，府衙的數(shù)十個小吏們粗粗對了兩個時辰后，得出的初始結論也與沈昭昭所言一致。
天色已近傍晚時，師爺前來稟告。
字跡對比對有了結果，那封密信就是謝絳珠親筆書寫，千真萬確是抵賴不掉的。
高無憂望著神思不屬的沈國公，暗自搖了搖頭，有了決斷：
“謝絳珠謀害人命未遂，侵占他人財物，其父謝繼宗數(shù)案并犯，行徑惡劣。此二人暫且收押京都府大牢，待本府稟明刑部，則日宣判！”
完了，天塌了。
謝繼宗一臉菜色，無暇再顧及自己失魂落魄的女兒。
衙役們上前來拿人，他拼了命地爬到沈錚腳邊，試圖揪住自己的救命稻草：“表哥，你一定要救我啊。數(shù)罪并罰，我會沒命的。我若是死了，謝家就沒后了……”
就算是要救人，也不是在此刻。
沈錚一腳蹬開這個不成器的表弟，追上了轉身就走的女兒。
“寶兒……你去哪兒？不回府么？”
京都府門前，他攔住沈昭昭的去路，心亂如麻，猶豫了半天，只是問了這樣一句沒頭尾的話。
沈昭昭望著父親，自嘲般輕笑了一下：“自是要回的，我是您的女兒。再說了，我還得去祖母那領家法呢。只不過恐怕現(xiàn)下我不止要領家法，還要等著您休妻棄女。”
“不…”
沈錚下意識的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駁斥。
他總想著顧上顧下，顧好整個沈國公府。
可事實是，無論是為父還是為夫，他都做的很失敗。
沈錚垂下眼眸，“還疼么，寶兒…”
他輕輕喚著女兒，女兒卻轉頭沒再看他。
沈昭昭先是向上官紅魚行了一禮：“多謝上官姑娘相助，愿意今日出庭指證。”
上官紅魚柔柔一笑：“是妾該謝謝沈公……不，沈小姐。讓妾父母的冤屈得以伸張。天色已晚，妾這便要回了。歡迎沈小姐隨時去落仙院小坐?！?p> 待她身姿娉婷，坐著車架離去后，吳德小心翼翼的蹭了過來。
“國公爺，大小姐，老奴的事……”
沈昭昭眼里平靜無波，卻又像藏著深不見底的暗流，讓他心生恐懼。
“事情辦的不錯。你貪墨的那些銀兩，國公府既往不咎。待到案子有了結果，你便返鄉(xiāng)養(yǎng)老吧?！?p> 聽了這話，吳德千恩萬謝，像是終于放下了塊大石頭一般，腳步輕快的走遠。
最后走出來的是顧清夢。
今日她旁觀了全程，算是重新認識了沈昭昭。
此刻，她斜睨了沈昭昭一眼，皮笑肉不笑：“這次算你贏，不過日子還長，咱們山水有相逢?！?p> 沈昭昭莞爾，“當然，遲早會輪到你。”
“你！”
顧及到沈錚在側，顧清夢忍了下來，緊繃著一張臭臉，快步上了顧府的馬車，絕塵而去。
送走了所有人，沈昭昭這才偏頭重新看向自己的父親：“走吧，父親。再不回去，阿娘也會擔心的?！?p> ……
國公府里，蕭柔已經被罰跪多時。
早早就得了京都府風聲的沈老太君手握著藤條，望著跪在自己面前一聲不吭的兒媳婦，怒火中燒，眼中滿是怨毒：
“我早該讓阿錚休了你這個喪門星。不僅害的沈家斷了血脈，如今還要連累我謝家后繼無人?！?p> 她哆嗦著起身，拄著拐杖走到蕭柔身側，掄圓了手臂結結實實的抽了一鞭子。
藤條刺破衣衫，滲出點點血跡，蕭柔痛呼出聲。
沈老太君還要再打第二下時，被剛剛踏進院子的沈錚看個正著。他額頭青筋暴起，三步并作兩步就上了前，奪過藤鞭扔到了一旁。
“母親！你瘋了！阿柔身子嬌弱，怎么受得了這等刑罰？”
沈老太君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也像是被氣狠了，伸出一只手指指著沈錚的鼻子罵道：
“造孽??！你被個女人拿捏的死死的，你還有什么出息？”
“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這個攛掇女兒害人的賠錢貨！你要想保她，就給我把繼宗跟珠兒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