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青月啞然一瞬，周姨卻如習(xí)慣了一般搖搖頭，“只是意外罷了，這么多年，都是我獨自一人把默默拉扯大的?！?p>　　“……很辛苦。”婁長言輕聲道。

　　女人的眉眼柔和下來，“默默是個懂事的孩子，養(yǎng)他不算辛苦?！?p>　　“生活中總有不便，您是裝了義肢嗎？平日里方不方便？”少年問道。

　　“嗯，是義肢?！敝芤涛⑽⒘闷鹧澒?，露出偃甲所制的小腿，精密的零件卡在關(guān)節(jié)處，運作起來卻似乎有些不太靈光。

　　她又將手掌上的布條解開一些，露出同樣為偃甲制造的手掌，木鐵所造的手指虛虛在空中抓握一下，看上去比腿關(guān)節(jié)的義肢靈敏許多。

　　“這是……墨門的偃甲？”宋青月道。

　　周姨答：“我不知道，我不懂那些。這是陳飛給我安排的，剛開始裝上的時候不大適應(yīng)，如今已經(jīng)好很多了?！?p>　　婁長言忽然蹲下身，伏在周姨膝頭。宋青月偏著頭瞧他，見他上下擺弄了幾下關(guān)節(jié)處的機關(guān)零件，而后微微退開道：“您起身走兩步試試。”

　　周姨依言起身來回踱步，跛腳的癥狀雖然仍舊存在，但比他們剛進門時看到的好多了。

　　她彎彎眉眼笑起來，“小哥，沒想到你還會這個?！?p>　　婁長言搖搖頭，“只是擰緊了一點而已，這副偃甲磨損已久，還是需要制造者來才能好好修繕?！?p>　　“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了，”說著她擺擺手，目光落在婁長言臉上，“真是個好孩子。我記得你們是為了點心被下藥來的？制作糕點的原料和用具都在后院擺著，不如都檢查一遍好放個心吧?！?p>　　見她主動提出來，宋青月恭敬不如從命地應(yīng)了下來。周姨留在前堂看鋪子，兩人便自行來到后院。

　　院中搭著一個涼棚，棚下擺放一張案板，旁邊放著面粉與各式餡料的原料。宋青月沒預(yù)想過能在這里查到線索，迷藥多半還是出自將軍府中人，因此只是走個過場。

　　她一邊檢查器具原料，一邊分神去看婁長言。

　　他有些反常。從聽完周姨說的那些零碎往事開始，他就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宋青月很少見到他面對別人露出那樣的神情。

　　少年的眉眼間淡淡蓄著溫柔，像是有些懷念。

　　“怎么了？”

　　“嗯？”婁長言回神。

　　對上宋青月的目光，他微微一怔，反問道：“怎么了？”

　　宋青月眨眨眼，伸出手去碰到少年的頭發(fā)，用力揉了揉。

　　“只有一個母親也沒什么好羨慕的吧，等跟我回了山，有一大堆師叔排著隊要溺愛你呢。”

　　婁長言哭笑不得，“你以為我是羨慕那小孩？”

　　“不是嗎？我們小乖也只是個小孩子呀。”

　　婁長言輕笑一聲，“我只是覺得周姨給我的感覺很熟悉，記得很小的時候，我也是長在軍營里的?！?p>　　“從沒聽你說過，只是知道你是被寄養(yǎng)在焉支山的。你的娘親和爹爹，有印象嗎？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只是模糊記得一些片段，好像有很多……嗯，”婁長言停頓一下，“很多姨姨，在哄我。別的都沒什么印象了?！?p>　　“啊，小乖這個名字呢？是婁掌門取的還是……”

　　“好像以前就叫這個吧，姓是跟著掌門姓了，他說我被送上山就這么叫了，所以大家都這么叫我?！彼悬c不愿意將小乖這兩個字吐出口，只是道，“沒什么意義，我的父母這么多年也沒回來找我，不是死了就是把我扔了吧?！?p>　　“我不這么覺得?！?p>　　婁長言低下頭，似乎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宋青月卻仍然堅持說完：“小乖，會這樣叫你的話，應(yīng)該是很喜歡你吧。你記憶里的姨姨也好，父母也好，我覺得他們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沒能來見你?！?p>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再開口時聲音帶了些無奈，“宋青月，原來你是這種暖心師父的形象嗎？”

　　“關(guān)愛徒弟身心健康，就不計較你不用敬稱了?！彼吻嘣麓蠖鹊?。

　　等到一切檢查完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后，已經(jīng)臨近正午。獨自跑出去的周默默依然沒有回家，宋青月來到前堂的時候，見周姨站在店門前，有些焦慮地來回望著街邊。

　　“在等默默？”宋青月問道。

　　周姨點點頭，“他不會跑遠(yuǎn)，平時臨近飯點就回來了，怎么今天……”

　　“是因為與您吵架置氣了嗎？”

　　“我不知道?！敝芤虈@氣。

　　“如果見到他的話，我會告訴他您在找他的，今日就姑且先告辭了?！?p>　　當(dāng)日下午，宋青月排查了府內(nèi)接觸過點心的幾人。一共三名侍女與一名廚師，周默默算是府里的?？停膛粚Ⅻc心從他手中帶回廚房，交給廚師考慮晚膳的搭配。

　　廚師查看過點心后由侍女二帶走，等到該用宵夜的時間，則由侍女三送給陳飛。

　　四人所描述的自己當(dāng)日所做皆有人證，并無時間下藥，而在這些人的住處也沒有查詢到迷藥相關(guān)的線索。

　　離開仆人居住的院落時，她看到兩個身穿黑衣的人正往院子中去，衣服顏色在諸多仆人當(dāng)中極為顯眼，她不由得多留意了兩眼。

　　宋青月無功而返，決定還是次日再拜訪一遍周氏點心鋪，問問周默默那天的行程。

　　“還有一個疑點。”晚飯后宋青月坐在院子里，整理事件的前因后果。

　　婁長言抬了抬眼，等待她的下文。

　　“那天我在陳飛屋頂上只感知到屋子里兩個人的氣息，依照仵作推斷的時間，何副官應(yīng)該是在我潛伏之后才中劍身亡的，如果兇手當(dāng)時也在房內(nèi)，為什么我沒有察覺到呢。”

　　看她扶著下巴深思，婁長言問道：“我早就想問了，你那天做賊一樣蹲人家屋頂干嘛？要不是你鬼鬼祟祟，我就不會跟出來，我要是不跟著你，燕師叔也不會追著我出來被當(dāng)作兇手。歸根結(jié)底今天這些麻煩事都是因為你?！?p>　　宋青月一愣，婁長言的話讓她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那天無論如何都回溯不到何副官死之前的時間里。

　　“我，”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得知那天會有人行刺陳飛，所以蹲點以防萬一，但沒想到還是出了命案。”

　　婁長言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