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們固然有罪，但你我皆不是能稱量裁決的人。小乖，他們犯下殺業(yè)，是他們自己的罪孽，你卻不必為了懲治他們讓自己也背上這樣的罪業(yè)?！?p> 她望著他，眼神里有淡淡的憂傷。
她何嘗不知道，前世婁長言之所以一道向惡，起初就是為了尋仇。她了解婁長言，世間善惡難以規(guī)訓(xùn)他，他也不在意那許多，如果一切平安，如果焉支山那場大火沒有發(fā)生，婁長言或許也是江湖中聲名鵲起的白衣少俠。
他并不執(zhí)意作惡，可也未曾一心向善。
她該如何去教他呢，她此時竟有些迷茫了。
“對我來說這不算什么。”婁長言說著，一邊扎緊麻袋口。
宋青月跟在他身后，兩人將尸體料理之后，天上開始飄起雨。算時間，此刻東宮近衛(wèi)已持太子手諭，帶著本地劉氏的甲兵上知州府了。
雨淅淅瀝瀝地落，宋青月?lián)纹饌悖瑤е鴬溟L言往知州府去。
“師父，你不用為了一兩條人命苦惱。我知道，你覺得他們應(yīng)該按流程收押，論罪，之后才能斬首，既然總歸都是要死，我來代行也沒什么?！?p> “我沒有那么覺得，他們是江湖上的人，如果透骨道自己不出手處置，尋常官府難以奈何他們。而透骨道……本就是那樣一個地方。”
宋青月嘆氣，“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正，所謂相對的公平，所謂的道德，也只存在于人心而已。我只是不想看你……走向無可挽回的那條路?！?p> “你是說，從前我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殺的魔頭？”婁長言忖道，“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有師父在，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
宋青月望向他，“現(xiàn)在怎么舍得喊師父了？你還沒入鳴沙籍冊，便是不喊，也無妨的?！?p> 婁長言揉了揉鼻尖，從她手里接過傘，“就是……聽你說為了護著我受那么重的傷，我……”
他有些說不下去，晃晃腦袋岔開話題：“沒什么，別管了?！?p> 他們到達知州府時，一切頗有塵埃落定的意味。
陳飛被迫伏誅，宋青月進門時，他正被押走。東影一身黑衣，坐在房檐上，遠遠同陳飛喊道：“牽扯朝廷的單子不干啊，老板，你這單定金不退了?！?p> 說完他便隱匿身形離開，在場無一人能察覺到他的蹤跡。
燕北霜帶著宋青月曾見過的錦衣公子上前來：“小宋師姐，你們來了！這位是本地劉氏的代家主，劉學(xué)雍，奉太子之命來緝拿陳飛的。方才他與我說了些細則，原來何副官是陳飛自己下的手?！?p> 劉學(xué)雍一拱手：“這位想必便是燕姑娘所說的宋女俠，不才劉學(xué)雍。我聽聞女俠對案子細節(jié)頗有了解，不知稍后可否隨我做個證詞，晚些時候太子殿下會親臨玉門，審理陳飛的案件?！?p> 宋青月回禮應(yīng)下，“自然可以?！?p> 劉學(xué)雍便告退，留燕北霜獨自與他們相處。
“小宋師姐，方才我去檢查過焉支山的卷宗了。存放那個卷宗的柜子被人燒了，這事到現(xiàn)在也沒查出是誰干的?！?p> 焉支山的火，他們一開始便是為此來的玉門關(guān)。宋青月沉吟道：“誰放的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能夠在知州府安插人手……陳飛治下嚴厲，恐怕幕后黑手的地位很不一般?！?p> 婁長言下意識摩挲著懷里燒黑的東宮令牌，沒有插話。
“哎，還有個事，剛才我跟陳飛對峙的時候，跑進來一個小兵，說自己是什么……張小狗的父親，好像是找婁小哥的？”
婁長言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被當(dāng)作陳飛的手下一起押走了，你去找劉學(xué)雍問問吧?！毖啾彼鸬馈?p> “師父，我去一下?！?p> 宋青月點點頭，目送他往錦衣公子的方向去。
“小徒弟乖了不少啊，小宋師姐?！毖啾彼Φ?。
宋青月笑著搖搖頭。
“對了，你知道嗎？陳飛的右副官就是偷我劍的那個人！陳飛招供說一開始就想嫁禍給我，幸好師姐當(dāng)時給我追回來了，不然這柄劍要是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我怎么都洗不清了。”
燕北霜說著揮了揮她的佩劍，劍鞘青白，透著瀅瀅的光澤，很符合她的氣質(zhì)。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燕師妹接下來往何方去？”
“此間事了，我自然回去跟老師稟報情況。他要找的人還是沒有下落，小宋師姐呢？”
宋青月想了想，“應(yīng)該會往京都去吧，那塊東宮令牌來得很有些蹊蹺?！?p> “那不日我們便會在京都重逢的，就算在京都碰不上，不久后就是十年一度的門派論劍，小宋師姐怎么也得出面吧？我們到時候見?！?p> “現(xiàn)在就走嗎？這么急。”宋青月一愣。
燕北霜抱劍，“就走啦。師姐，江湖再見！”
宋青月也拱手，看著她瀟灑轉(zhuǎn)身，撐著紙傘，一身青衣翩然去。
她望了片刻，想起劉學(xué)雍交代的事，于是滿院找尋，見到錦衣的他正安排處理知州府主人被帶走后的諸多瑣碎后續(xù)。
“劉家主，不知你是否見到了我徒弟？”宋青月客客氣氣道。
“是方才那個小少俠吧？他去找人了，宋女俠稱我劉學(xué)雍便是。”劉學(xué)雍笑道。
他帶著宋青月進了屋，從宋青月抵達玉門開始，事無巨細地將她所說記錄了下來。待到話畢，雨已停歇，忽聞門被敲響。
“家主，太子殿下到了?！?p> 劉學(xué)雍連忙起身相迎，宋青月跟在他身后，見一華服男子步入房中，他身著金絲白袍，盡顯雍容華貴。
宋青月跟在劉學(xué)雍身后行禮，只聽太子道：“學(xué)雍平身。這位是江湖中人吧？不必拘禮。”
說完他徑自走進屋里坐了下來，宋青月依言放下手臂，不自覺地打量了兩眼這位太子。
他面容白凈，看著年歲不大，身量不算高挑，眉眼間卻有不怒自威的氣質(zhì)。
“本宮與學(xué)雍乃是舊識，因此涼州地界的事情讓他來代理。這位……”他看著宋青月，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
“宋青月，殿下叫名字就行。”
“青月姑娘，你也知道，陳飛一案牽涉甚廣，因此本宮才不得不親自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