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魚赤墨子穿過石崖群,潛入更深的水底,氣泡外一片漆黑,水的壓力迫使氣泡左右晃動,好像隨時會爆裂。阿尤女的雙翅發(fā)出淡白色的光,照得氣泡像一顆夜明珠。里面的小精靈們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釋放著自己最大的能量,大家合力加固氣泡,他們專注的樣子如同凝固在氣泡中一般,此時的氣泡更像一顆發(fā)光的琥珀。
氣泡突然地動山搖起來,赤墨子載著氣泡在水的漩渦里翻滾,它吃力的擺動魚尾,魚頭拼命地往漩渦的底層鉆。為了使身體盡量保持平衡,它將身體貼著漩渦的邊緣,順著漩渦的水流走勢,潛入漩渦的急流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氣泡不再被搖晃擠壓,一切恢復(fù)平靜,早晨的陽光灑滿水面,照得氣泡里暖暖的。筋疲力盡的精靈們在氣泡內(nèi)酣然沉睡。大黑魚遍體傷痕地飄浮在水面,它輕擺魚尾,游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蔭影下,將身體借力靠在大樹長在水里的樹根旁,它停止擺尾,使脊背完全露出水面,氣泡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像露珠兒一樣慢慢蒸發(fā),直到氣泡層消失不見。
樹影隨風(fēng)擺動,正午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缺口處照射著大黑魚背上的精靈們;閃爍的強光晃醒了阿尤女,她站起身來看看四周,遠處的野草與鮮花,近處的水波與樹影,這風(fēng)和日麗的天氣讓她有一種錯覺,以為這是在水尤宮。她看見小山閉目端坐,小麻雀牢牢地貼著他的衣領(lǐng),左搖右晃地在打盹;美栗和美果姐妹倆相依相偎地抱在一起;八婆靠在七嬸的后背上,美夢正在他們中間縈繞。大黑魚的身體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外,它飄浮在水面一動不動。因為它有著一身純黑的魚鱗,阿尤女只能看見許多的傷痕和傷痕處外露的魚肉,卻看不見鮮血,赤墨子傷得有多深,她無法判斷。
阿尤女雙手輕撫大黑魚的傷口,施發(fā)著她精靈的能量為大黑減輕疼痛。
正午的風(fēng)夾著陽光的溫度吹過大樹的枝葉,吹醒了睡足力滿的精靈們。小山撫了撫肩上睡眼惺忪的小麻雀,美栗和美果姐妹倆靈活地跳上岸邊的大樹,爬到最高的樹枝上眺望遠處的風(fēng)景;七嬸和八婆已經(jīng)在花叢中開始采蜜,小山順著虬扎的樹根爬到岸上,他看見沒有承載精靈的重負,一身輕松的赤墨子在水中央游來游去;飛在水面上照影梳洗的阿尤女與水下的大黑魚嬉戲玩耍,一個激起千層浪,一個飛上飛下歡聲笑。小山不禁感嘆著:我們的內(nèi)心有很多有多的房間,每個房間裝著不同的東西,有歡樂,有責(zé)任,有悲傷,有希望,有回憶,有思念…;我們總能在時間的空隙里將歡樂的房門打開,無論肩負著多么沉重的使命,都能將生活過成應(yīng)該有的樣子;這是能力,也是堅強,更多的是我們的內(nèi)心裝滿了希望。
小山坐在岸邊的綠草地上,看著水面上翩翩起舞的阿尤女和水中漫游的赤墨子,感受著他倆間友誼的美好,欣賞著這幅風(fēng)光無限的畫面;看著赤墨子激起的漣漪水波,小山頓時產(chǎn)生了想飛起來的欲望;他嘗試著抖動背上僵硬的翅膀,卻不知道該怎樣扇動它們才可以讓自己飛起來。正在這時候,飛出去游蕩一圈后又飛回來的小麻雀停落在小山的肩頭,它對小山說:“王,這個地方很寬闊,很美,那邊的樹上有甜甜的果子,你跟我來,我們?nèi)フ恍┗貋??!?p> 小麻雀飛在前面引路,小山跟在后面小跑,他明明有一雙羽翼,卻沒有學(xué)會飛翔。他們來到一棵掛滿果實的樹下,樹枝被果實壓得垂下枝桿,小山不用爬樹就能伸手摘到又大又紅的果子。他剛摘下一只果子放在地方,準備再摘第二只的時候,小麻雀飛過來說:“王,六只果子就足夠了,不用多摘?!?p> 小山漫不經(jīng)心地摘下第二只,又去摘第三只,他笑著說:“這里滿樹都是果子,我們多摘點回去,吃不完的,可以留著下一餐吃?!?p> 小麻雀說:“王,讓果子長在樹上,把它們留給每一個來過的生命,就像它們留給現(xiàn)在的我們一樣。長在樹上的,讓會飛的和會爬樹的食取,落在地上的,讓不會飛又爬不上樹的食取,爛在泥土里的,化作來年的春泥養(yǎng)護著那些花花草草,年年復(fù)年年地循環(huán)著,這樣多好呀!“
聽著小麻雀的講述,小山向它投去贊賞的眼光,說:“嗯,聽你的,我只摘六只,取我所需即可?!?p> 小麻雀停落在小山眼前的一只甜果上,面對著小山說:“我們沒來之前,它就在這里。你看它自生自長,陽光雨露和土地才是它的主人。我們應(yīng)該尊重它的堅強與孤獨,更要愛護它的奉獻精神?!?p> 小山將一只甜果拿在手上,頗有興致地看著甜果,說:“萬物無言,自有大愛。我想這句話就是指它們這樣的,安靜孤傲,從不聒噪,開自己的花,結(jié)自己的果,往來取食者便是它的客人或好友?!?p> 小麻雀說:“如果有鳥兒在上面筑巢,松鼠在樹洞里建個窩,那它還會有鄰居呢。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爬上爬下,好熱鬧呀?!?p> 小山伸出一只手指示意小麻雀來他手指上,小麻雀一個展翅跳躍,就落在小山的手指上。小山對站在手指上的小麻雀說:“你就是只可愛的小精靈,懂愛,懂欣賞,也懂慈悲。”
被夸贊的小麻雀有點不自在,嘰嘰喳喳地叫喚著。
小山將摘下的六只甜果捧在上衣襟里,同小麻雀一前一后,一飛一走地往大家休息的那棵大樹走去。
七嬸八婆已經(jīng)采蜜回來坐在樹下的草地上,阿尤女挨著他們坐在一旁,美栗美果姐妹倆面前的葉子上放著堅果仁,大黑魚赤墨子已潛入水下,不見蹤跡。小山放下甜果,和大家一起圍坐成一個小圓圈。
吃完食物后,大家就開始討論十字路口的事情。七嬸最先說話,他說:“我剛剛看了一下地形,更本沒有什么十字路口,別說十字路口,連條小路都沒有。一定是赤墨子的黑暗力量在作怪,把我們帶到這鬼地方;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美栗美果姐妹倆吃驚的張大嘴,看著小山和阿尤女。小山則一臉懵然,因為他忘了查看地形,只顧著采摘甜果,此時內(nèi)心慚愧難當。這時小麻雀說:“是的,是的,我也看過了,沒有十字路。但是你們看……”小麻雀將快要出口的話又咽回去,他環(huán)視了一下大家后,見沒有誰在聽它說話;于是氣餒地低下了頭。他明顯地感覺到?jīng)]有一只精靈在意他說什么,也沒有一只精靈期待他繼續(xù)說下去。
七嬸又接著說:“我早就跟孤媽婆說過,赤墨子是光明與黑暗的同體物,不可擔(dān)當大任。如果孤媽婆出于同情與憐愛,可以豢養(yǎng)它,善待它。怎么能讓它成為,成為…”七嬸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坐在一旁的八婆說:“七婆子,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我們還是靜下心來想想辦法,抱怨解決不了問題?!?p> 七嬸憤然,說:“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是讓赤墨子把我們再載回去,我們根據(jù)自己的路線來找十字路口?,F(xiàn)在我們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里的山叫什么山,不知道;水叫什么水,不知道;我們腳下的地是哪里,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事情嘛!”
小麻雀想說點什么,猶豫不決中他看了看阿尤女,最后還是選擇依著小山的衣領(lǐng)靜靜地站著。
八婆為了阻止七嬸的喋喋不休,她搶在七嬸再次開口說話前說道:“阿尤女君,你說,我們大家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阿尤女沒有馬上回答八婆,而是走到水邊,看著水平線盡頭的晚霞,說:“太陽就要落山了,你看天邊的那一抹深紅,多美!”
七嬸一聽,耐不住了,感覺氣不打一處來,他差不多快要跳起來了,不等阿尤女說完,他語氣中帶著長輩的權(quán)威向阿尤女說道:“孩子,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看落日晚霞?如果我們完成不了任務(wù),沒有七彩蜜油,水尤宮將化為烏有。你那不急的樣子,真讓我擔(dān)心?!?p> 阿尤女對七嬸的責(zé)問一點也沒有惱怒,她溫和平靜地說:“七嬸,您是誰呀?您是水尤宮的元老;沒有誰比您更了解孤媽婆,您是知道的,水尤宮是她的一切,她比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更在乎水尤宮的安危。大黑魚赤墨子是勇敢的戰(zhàn)士,若是被豢養(yǎng),那是它的是恥辱。勇士從不需要憐憫與同情,他只忠于自己的心,只服從他佩服的精神指引。大黑能聽命于孤媽婆的麾下,說明孤媽婆的魄力讓他認同并折服;孤媽婆能將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交給大黑,說明孤媽婆對他是完全信任和放心的。他們相互懂得,彼此信任。赤墨子帶我們來的這個地方,我想,這地方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所以,七嬸,您大可放心,只要按照孤媽婆的意思,我們肯定能順利完成任務(wù)?!?p> 七嬸正準備打斷阿尤女的話,卻被八婆及時的阻止住。阿尤女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即將消失的晚霞,繼續(xù)說著:”你們看,太陽已完全西落,水面上的霧氣正徐徐升騰,今夜是月虧的第一個夜,真美呀!”
精靈們誰也沒有再繼續(xù)說話,靜靜地看著水平線盡頭的云霞由紫紅變成絳紅,由絳紅變成淡灰,由淡灰變成深灰,最后與水平線融為一體;夜晚就這樣悄悄地籠罩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