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八斗
“快說,你是怎么跑出去的?不老實交代,仔細你的皮!”
秀兒低垂下頭,和之前一樣的說詞,“我踩凳子翻過去的?!?p> 較矮的那面墻墻角處有一張凳子,是陸時今從前搬了放那兒的,她和秀兒說過,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就說她們是翻墻出去的,這樣那個狗洞就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她們再仔細一些就能一直留著。
婆子氣得用指頭使勁戳秀兒腦門,“翻墻翻墻,怎么不翻了摔死你!害老娘損了半個月月錢你看我后頭怎么收拾你!”
秀兒低垂著頭,任由婆子戳在她腦門上,腦門戳出指甲印她也不動一下,腦子里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想得整顆心都亂了也沒理出頭緒來。
陸時今回到臨風苑,才高已經(jīng)跪在了院子里。
“母親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p> “昭兒,”商素蕓到嘴邊的勸說對上兒子堅定的目光就變成了,“好,昭兒你也早些休息,有什么缺的有什么不舒服就讓人來告訴母親?!?p> “孩兒知曉,多謝母親?!?p> 商素蕓心里嘆一口氣,看向才高時,眼神又狠又厲,“少爺用得慣你是你的福氣!可你若再敢耍滑,下次就是少爺求情我也打殺了你!”
才高誠惶誠恐磕頭,“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多謝夫人,多謝少爺?!?p> 商素蕓帶著人離開,夏音偷偷往后瞟了一眼陸時今,陸時今察覺到了只作不知。
從前的陸時昭立不起來卻也想要自由,因而院子里貼身伺候的人不多,這倒也方便了現(xiàn)在的陸時今,在屋子里只要說話的聲音不大外頭的人就聽不見。
陸時今抬腳往前走,淡淡瞥一眼地上跪著的人,“起來吧?!?p> 才高忙起身跟上主子,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進了屋,陸時今來到桌邊,才高立即有眼力見的快走兩步上前給陸時今倒茶,順便小心地瞥了兩眼陸時今臉上的神色。
陸時今接過茶,呷了一口,茶杯放在桌子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才高嚇得噗通一下跪在了陸時今面前。
陸時今一時沒說話,只淡淡看著才高,直看得才高冷汗涔涔才開口,“我會把你的賣身契要過來?!?p> 才高頭磕在地上,“小的多謝少爺,多謝少爺。”
“落水之事已經(jīng)過去,從前如過往云煙,我要往后看,你也要學會往后看才是?!?p> 才高頭緊緊貼在地面,不解少爺話里的意思,但不妨礙他發(fā)抖。
總感覺少爺變了很多,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壓迫感,讓人很提心吊膽。
“才高是你從前的名字,八斗是你今后的名字,以后你也別喚我少爺了,叫我主子吧。”
自始至終,陸時今的語氣都沒什么起伏,才高,哦不,八斗卻覺得,好似他掉進了水里又被人撈了起來。
明明落水的人不是他。
“是,少,主子,八斗多謝主子賜名?!卑硕奉^又磕在地上,虔誠又恭敬。
“走吧,收拾一下書房?!?p> 八斗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抬眼,主子正朝著隔間走,八斗一骨碌從地上起來,立馬跟了上去。
陸時昭不愛念書,這樣說也不準確,準確的說法是,陸時昭吃不了苦,吃不了讀書的苦,也吃不了健體的痛。
而這些,都是陸時今當下迫切想要去做的。
陸時昭的這個小書房是商素蕓親自帶人布置的,寬敞明亮的書房,處處透露著博學富有的氣息。
紫檀如意云頭紋大書案,花梨四出頭官帽椅,大氣恢宏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墻上那些陸時昭不在意的字畫都是名師大家之作,要花大價錢才能淘到。
從前陸時昭路過都覺得頭疼,若沒人經(jīng)常來打掃,這里能積上一尺厚的灰。
陸時昭從來不知道,這間書房是陸時今夢寐以求的地方。
從前這里是陸時今的禁地,是她絕對禁止入內(nèi)的地方,哪怕她和陸時昭達成協(xié)議,到得門口也會被人攔下,陸時昭給她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轉(zhuǎn)身就走。
陸時昭看著是家里小霸王一樣的人物,平日里喳喳哇哇,好像誰都怕他,其實陸時昭沒有話語權(quán),小事商素蕓會順從他,大事都捏在商素蕓手里。
別看今天的商素蕓好似事事順從陸時今,那是被落水這事嚇到了,商素蕓在哄人。
等過上一段時間,商素蕓自覺又把人拿捏在手中便不會如此了。
想要自由,陸時今就要掌握伯府的話語權(quán),要牽著商素蕓走而不是讓商素蕓推著她。
“鋪紙研磨吧,我想練一會大字,等我把字練好,過年就可以給母親寫一篇福字了,我還從未給母親寫過字呢?!?p> 陸時今嘴角微翹,從未用過這般好的筆墨紙硯,可不能浪費。
八斗仔細鋪開上好的宣紙,小心用鎮(zhèn)紙壓住。
鎮(zhèn)紙也叫做鎮(zhèn)尺,陸時今眼前的鎮(zhèn)紙是銅虎鈕鎮(zhèn)紙,長方尺形底座,上有蹲虎一頭,虎頭寫實,雕工細膩,虎尾寫意,粗獷不羈。
只這一個鎮(zhèn)紙就能讓人看出家底豐厚,更別說其他。
精美的端硯,精致的紫毫筆,筆洗筆筒等無一不是大把的銀子。
八斗把東西都準備好,陸時今又吩咐,“去把《三字經(jīng)》拿來,我今晚就練《三字經(jīng)》上的字?!?p> 陸時今自然能背下《三字經(jīng)》,但陸時昭不能,這樣一個人開春就要恩蔭進國子監(jiān)了,多諷刺。
陸時今提筆蘸墨,落筆前想,秀兒不會被她嚇壞了吧,她可是給她掐了兩次中指呢。
她和秀兒曾約定過,掐中指就是她會把所有都扛下來,示意秀兒聽話的意思。
再怎么說她也是商素蕓親生的,犯了錯,商素蕓會罵她罰她打她,卻不會打死她更不會發(fā)賣了她。
秀兒不一樣,她只是伯府一個可有可無的下人,商素蕓要捏死她,比捏死螞蟻還容易,畢竟商素蕓真要捏螞蟻還得趴地上仔細找,抓秀兒是一抓一個準。
因為這個約定在,這么多年她才能和秀兒相依為命。
墨滴快要滴落,陸時今當機立斷揮筆,一撇一捺,力透紙背!
人!
活著的才叫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