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夢斷
言絮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她從來沒有哪一次睡醒之后冷汗浸濕了衣衫,連腦袋都昏昏沉沉地脹得難受,就好像她稍一放松,就又會置身于那個潮濕荒謬的夢一樣。
夢中的她喝得爛醉,帶著一位白衣少年驅(qū)車離開了那座古樸繁華的酒樓。那會兒夜雨下得很冷,黏膩的觸感讓她覺得真實極了,就連馬車的晃動她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馬車出了城門,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白衣少年被她壓在身下,鎖骨處一抹紅印,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醒目。
少年本就是面容俊朗的,但眼尾泛起一抹煙霞卻讓言絮立刻止住了回憶。
這一看就是……
太邪惡!
太不堪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會做這種夢?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那么漂亮的少年,又怎會夢到做那種與他床榻纏綿之事的夢?
言絮支起有些酥軟的身子,睜開朦朧的雙眼,在視線對焦好后,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這是哪兒?
言絮身上蓋了一床精致的綢被,用絲線繡出來的羽雀好像要沖破束縛,翱翔九天一樣栩栩如生。古生古色的臥房里擺滿了木質(zhì)的家具,鐫刻著花紋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山河水墨圖,擺在不遠(yuǎn)處書案上的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遠(yuǎn)山爐,幾縷香煙從爐子里散出,勻散在房間內(nèi)的卻是淡雅清香的艾草味。
或許是她起身時有些動靜和聲響,巨大的豎屏后也傳來細(xì)小的衣料摩擦的聲音,一聲陌生溫柔的聲音響起:“溫姑娘可醒了?”
和她所熟悉的漢字發(fā)音不太一樣,可能是帶了些某些地方的語言特色,但她此時卻能一字不錯的聽懂。
溫姑娘?哪里來的溫姑娘?
言絮環(huán)顧了一下房內(nèi),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一位姑娘,便確定了對方確實是在喊自己。
不出意料的話,她應(yīng)該是穿越了。
那人可能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輕輕嘆了口氣,從豎屏后繞了過來。
那是位十分漂亮的美少年,不過十八九的年紀(jì),眉如遠(yuǎn)黛,唇含桃花。他的頭發(fā)用一根木質(zhì)發(fā)簪固定在腦后,青絲散落在肩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慵懶又隨意,純白色的衣袍寬大,微敞的領(lǐng)口旁能隱約看出淡金色的花紋。只是往那一站,就散發(fā)出脫俗之氣,讓人挪不開眼。
但是言絮此時卻無心欣賞他的容貌,整個身體似被凍住般僵硬。
那夢里的美少年就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再將目光下移,少年的鎖骨上那一點紅艷與他的膚色格格不入。
她不會真的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禽獸不如的事情吧?!
言絮看過不少穿越小說,但此時這種荒謬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還是令人有些難以接受的。
二十一世紀(jì)的一切似乎都正在離她遠(yuǎn)去,她的好友、親人、事業(yè)等等更像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從她在這張床上醒來開始,夢就醒了。
夢中的一切瞬間支離破碎,被人攪作一團又扯開,卻令她痛不欲生。
“溫姑娘可還有哪些地方不舒服?”白衣少年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言絮的床前,“嗓子還難受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彎下腰,抬手就要捏住言絮的下巴幫她看嗓子。
言絮往后挪了一下,別開了臉,聲音啞得厲害:“你出去?!?p> 僅僅只說了三個字,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調(diào)發(fā)音與面前這位少年并無二致。
少年身上清冽的艾草香頓時充斥著她的鼻腔,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少年的神情有些錯愕和不解,不過這表情也僅僅只維持了一瞬,少年收回手,輕輕地說道:“在下以為,溫姑娘醒來后第一眼就想看到在下?!闭f完,他直起了身子,沉靜如水的黑眸中激不起任何波瀾。
“那既然如此,在下告辭?!鄙倌晡⑽㈩h首,轉(zhuǎn)過身子抬腳欲走。
“等等?!毖孕趺偷鼗剡^頭,見少年腳下步子一頓,稍稍側(cè)過些頭來。
言絮咽了口口水,試圖緩解喉嚨里的干澀,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眸定定地看著言絮,好像她說了多么可笑的話一樣,眼中滿是探究之意,過了一會兒,少年才緩緩開口:“溫姑娘不記得了嗎?”
“在下名叫元璟之。”
少年說的一字一句格外認(rèn)真,但言絮聽到這個名字卻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元璟之?。?!
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明明是自己筆下剛創(chuàng)建出的一個人物,不存在于任何一個歷史朝代,而是存在于完完全全自己一手捏創(chuàng)的一段架空的歷史時期。
但是故事還沒構(gòu)想完,只知道當(dāng)前所處的大辰王朝最后是走向了沒落,天下動蕩,民不聊生。
而元璟之正是她筆下的男主!
那方才他喊自己“溫姑娘”,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應(yīng)該叫溫言絮!
溫言絮在她筆下原本是一位性格乖紜,行事狠戾,心腸歹毒的蛇蝎美人,尤其喜愛男色,屬于那種恨不得能和天下所有帥哥一起把酒言歡,通宵達(dá)旦的荒唐人物。
故事也只想了個這個開頭和結(jié)尾,中間具體的故事情節(jié)更是沒開始構(gòu)思,在動筆定下男女主的人設(shè)時,她甚至還笑著跟自己的好閨蜜打電話調(diào)侃怎么寫女主角的荒誕行徑,最后敲定下來的結(jié)果就是——
溫言絮假意激請元璟之去宴賓樓吃飯但在元璟之的飯菜中下了能那什么的藥,溫言絮喝得起勁,看樓外秋雨綿綿,就提議出城走走看看風(fēng)景,然后就和元璟之上了她的馬車。
但是言絮實在想不起來,溫言絮提出來這個要求時,元璟之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思來想去,唯一能確定的是,若是元璟之同意,那溫言絮就高高興興地把他扛上馬車;若他不同意,就收拾他一頓,直到他同意為止,再把他高高興興地扛上馬車。
馬車因為掛著溫府的標(biāo)旗,無人能攔,加之京都近日沒有宵禁,所以他們很順利地出了城。
直到溫言絮被馬車晃得實在受不了了,就拉著元璟之下了車,也不管刮風(fēng)下雨,直接推倒在地……
才有了她最開始醒來夢里面春色旖旎的場景。
言絮兩眼一黑,怎么也沒想到會上了與她只有一字之差的溫言絮的身!
更沒想到一醒來就要收拾一堆爛攤子!
而且受害人正在自己面前水靈靈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