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陰暗爬行的蛇
“先出手傷人的難道不是姑娘自己嗎？”
姜挽把茶碗放回原處，慢條斯理同蛇女理論。
“我家婢子脾氣是不大好，可到底沒行逾矩之事，她維護(hù)我何錯之有？”
“姑娘聽人墻根又是什么光彩的事嗎？”
姜挽把手藏到衣袖下，悄悄揉了揉手腕。
適才替云桑擋那一下沖擊不小，她這副身子有些吃不消。
“貴人最好搞清楚，當(dāng)下是你有求于我，我來也不是為了瞧你們?nèi)绾沃髌颓樯??！?p> 蛇女掃了一眼茶碗，復(fù)將視線落在姜挽的衣袖上。
她譏笑：“我偷聽不光彩，那你呢？”
“你早知我在門外，卻故意提憐星的事替她說好話，現(xiàn)下又反過來指責(zé)我偷聽?！?p> “兩面三刀，你又是什么好人？”
“說到底，你不過是想利用我替你對付孫家。”
“可惜，你打錯算盤了。”
她見慣各形各色的人便也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
姜挽反應(yīng)迅速救了云桑，下意識是騙不了人的，這樣的身手怎么可能覺察不到她就在門外？
不過是故意為之。
說完，她顧不姜挽的反應(yīng)便要轉(zhuǎn)身。
“瓊云姑娘請留步?！?p> 姜挽出聲：“我知瓊云姑娘膽識過人，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p> 姜挽坦言：“我確實(shí)有事需要姑娘幫忙，可替袁姑娘說話是出于本心，并非利用或刻意討好。
“瓊云姑娘與袁姑娘姐妹情深，想必姑娘也不愿看到害死袁姑娘的人逍遙快活?！?p> 瓊云停下步子。
姜挽既能把袁家打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查到她和憐星的關(guān)系。
可那又如何？
憐星已死，無論她做什么憐星都活不過來。
既然如此，她憑什么替別人賣命？
瓊云看著她掌上蜷作一圈的小黑蛇，眸中難得露出一絲溫情。
她邁開步子毅然向前。
“瓊云姑娘！”
姜挽再次出聲：“孫廣源驕奢淫逸目無法紀(jì)，袁姑娘不是第一個被他殘害的女子，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p> “你真的愿意看他逍遙法外嗎？你真不想替袁姑娘報(bào)仇嗎？”
“別人生死與我何關(guān)？”
瓊云依舊背對著她。
“你既熱心快腸自己除了孫廣源便是，縱使事發(fā)也得人稱一句行俠仗義為民除害，又何必來尋我？”
姜挽既進(jìn)得了瑞鼎莊又能尋到她定是有本事或有身份的。
姜挽不是憐星，不是手無寸鐵的可憐女子。
她瓊云最痛恨玩弄權(quán)術(shù)之人，自己隔岸觀火全身而退，卻讓旁人浴血奮戰(zhàn)。
憑什么？
瓊云聲音薄涼，猶如黑夜中扭曲爬行的毒蛇，吐著信子發(fā)出危險訊號。
她說：“世上這么多人，憐星能死別人怎就不能？”
“我不管你與孫廣源孫家有何恩怨，若你想讓我為你賣命，我告訴你絕無可能?！?p> 聽這話，姜挽便知道同瓊云說不清。
她知道，瓊云心里認(rèn)定了她是那借刀殺人的劊子手。
她也感覺到了瓊云對富貴人家的敵意。
姜挽：“瓊云姑娘對我有偏見我理解，可這偏見是不是大了些?！?p> “我愿同姑娘坦誠相待，請姑娘放下偏見，任何人的出身都由不得自己做主?！?p> 聞言，瓊云果然不走了，她轉(zhuǎn)身凝視姜挽。
瓊云覺得很可笑。
居然有人投生在富貴之家占盡便宜享盡富貴后，轉(zhuǎn)頭同她說出身由不得自己做主？
虛情假意！恬不知恥！
她倒要看看，富貴人家的小姐為達(dá)目的究竟能編排出什么樣的話。
姜挽抬眸對上瓊云戲謔的目光，在后者炙熱的目光下，她緩緩摘下面具。
凡出入者須佩戴面具，這是瑞鼎莊的規(guī)矩，說到底是為報(bào)障客人隱私。
瑞鼎莊就是法外之地，在此行的幾乎是非法之事，沒人希望被人認(rèn)出，自然也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可姜挽敢。
瓊云有些意外，眸光中的輕慢戲謔不知不覺褪了幾分。
她靜靜端詳姜挽。
女子輪廓立體五官舒展大氣，眉如翠羽，冰肌玉骨，一雙杏眼澄清明凈。
合該是秾艷魅惑的容貌，卻透著一股說不上有些怪異。
直到視線下移，她注意到姜挽身上的綴著銀絲白梅的披風(fēng)。
原來如此。
瓊云嘲諷：“怎么？想裝病扮弱讓我同情你？”
姜挽今日要出門見人，自然就得抹了胭脂點(diǎn)了唇。
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完全蓋住病態(tài)。
“那姑娘會同情嗎？”
“不會?！?p> 瓊云回得干脆。
別人生病與她何關(guān)？
她生性涼薄，同她手上的蛇一樣冷血，姜挽定是瘋了才會問陰暗爬行的蛇有沒有同情心。
姜挽絲毫不意外。
“姑娘若真無心此刻便不會在上京，今日更不會來見我?！?p> 姜挽點(diǎn)破她：“姑娘若真沒有為袁姑娘報(bào)仇的心思，留在上京做什么？在瑞鼎莊又是為何？”
“瓊云姑娘總自詡是蛇，可蛇就必定無情嗎？你同你的蛇呢？你不就把它們視若親友嗎？”
瓊云戲謔神情漸漸斂去，可眼里依舊透著敵意，泛著寒光。
她又聽姜挽說：
“世人對女子的約束太多，我與袁姑娘一樣，身為女子許多事情做不了主。”
“身世好又有何用？便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也沒法隨心所欲而活。”
這番話倒是讓瓊云生出幾分感慨。
是啊，便是公主又怎樣呢？
逢時局動蕩，公主不還是被送去和親，以示兩國友好？
世家大族的小姐又怎樣？大多淪為鞏固家族利益的聯(lián)姻工具。
與她們相比，瓊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無親無故自然了無牽掛，她有一技之長，她會馴獸能馭蛇，便是將她放在深山老林里她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她自由。
她可以選擇想走的路，她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姜挽覺察出瓊云動搖，于是乘勝追擊：“若姑娘是為剛才我出手傷蛇惱怒，我賠罪，也愿意受罰。”
云桑：？？？
不是，姐你瘋了？
給蛇賠罪？要不要這么拼命？
瓊云來了興致，“你賠罪？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該怎么補(bǔ)償。”
沉思半晌，瓊云開口：“不如你給小黑咬一口?！?p> “你傷它，它咬你，相當(dāng)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