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穢來找南無是常有的事了。
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說是見鬼了，可我看不像，沒什么鬼氣。那李家也并未有人喪命，但是確實處處都詭異。實在是沒法子，請南掌柜去一趟吧，我會奏請上頭，少不得給南掌柜一些獎賞?！?p> 他說到這里，又有些羞赧：“我知道，您不稀罕這些，但是……”
“罷了，你都來求我，我就去看看?！蹦蠠o擺擺手：“咱們就去李家做客如何？”
陸穢點頭：“李家人熱情，定然會歡迎南掌柜的?！?p> 南無輕笑，于是帶著柳生出門去。
李家老太爺是從朝廷退下來的二品大員，他的長子和長孫如今還在外地做官。
他的二兒子，三兒子如今也都在朝中，雖然不是什么要緊官職，但也都有身份。
所以李家，實則該叫一聲李府。
陸穢雖然也有四品官職，但是到底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太平司，要不是李家如今有所求，只怕李家不可能把他看在眼里的。
如今嘛，既然陸穢請來了高人，李家人還是熱情歡迎的。
彼時，已經(jīng)是黃昏。
李家老太爺親自來迎接：“已經(jīng)備下了水酒，還請陸大人帶領(lǐng)高人去用一些。其他的事并不著急?！?p> 南無對李家老太爺一笑：“水酒不急，帶我去書房吧。”
李老太爺只當(dāng)是陸穢說了是書房出事，所以也沒多想，客氣了幾句后，就帶著南無和柳生一行人去書房。
“我致仕后，書房來的比以前更多，以往也沒什么事。今年秋天開始就不對勁起來。說來慚愧，老夫一把年紀(jì)了，也并無尋花問柳的心思?？煽偸窃谝估镆姷健姷矫廊说挠白?。每每見到，她都是掩面哭泣，一言不發(fā)。”
“我只當(dāng)自己是老眼昏花，可犬子也曾見到，這幾個月來，家中眾人輪流生病，都不是什么要緊的大病，卻也纏綿至今。老妻受驚，已經(jīng)好久不能起身了?！?p> 南無點頭進(jìn)了書房。
這里看起來毫無異常。
就是干干凈凈的書房，黃昏的光照進(jìn)來，不甚明亮，但是也別有意趣。
確實沒有什么陰氣。
南無走到了墻邊，指著一幅畫：“這幅畫，從何處來？”
“哦，這是老夫年輕時候的練筆之作，多年來一直掛在此處，可是這畫有什么不對？”李老太爺擅長丹青，便是自己年輕時候畫的畫也很出色。
南無輕笑：“畫有問題，也沒問題。你來看，這幅畫可是少了什么？”
李老太爺疑惑的走過去，仔細(xì)端詳，半晌搖頭：“這……還請高人賜教，老夫著實看不出來?！?p> 南無看著畫笑道：“我料想你當(dāng)年作畫，想要畫的是景。這畫中秋景寥落，遠(yuǎn)山孤影，枯樹昏鴉都畫的精致。只是你如此細(xì)致，怎么卻忘記了這樹下的人？”
李老太爺驚訝看去，只見那樹下的人影好似正在顫抖。
他嚇得后退一步，柳生忙扶著他：“老大人小心?！?p> “這……這……這是……這是何物？”
“你畫了一個美人，只用一絲筆墨就點出了她的眉眼，卻唯獨少了嘴。”
南無一揮手，那幅畫就像是水波一般蕩漾起來，須臾間，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美人從畫中走出來。
她用袖子掩住口鼻，站在當(dāng)?shù)乇荨?p> 眾人都嚇得不輕，李家人都叫出聲來了。
只有陸穢上前一步，拔出了蕩魔劍。
那畫中女子嚇一跳，嗚嗚哭的更厲害，直往南無身后躲。
“收起你的劍，她只是個小小的畫靈，哪里經(jīng)得住你那劍嚇唬。”南無好笑。
陸穢收起劍：“是我魯莽了，只是你既然是畫靈，李老大人畫了你，你該感恩，如何要驚嚇?biāo)麄円患胰?？?p> 那畫靈搖頭悲戚，口不能言，只是哭。
“她沒有嘴，怎么回答你？李老大人，還請你動動手，給她點上嘴巴。她已成靈，只差一口，若不能及時添上，她不要太久就要死去了?！?p> “畫靈也會死嗎？”柳生癡癡的問。
“世間沒有不死的生靈，她只是一只畫靈，脫胎于李老大人的筆下，比你想象的更脆弱。”南無道。
柳生點頭：“原來如此?！?p> 李老太爺咽了一口口水：“可……可不知……不知點了嘴之后，她……她要何去何從？”
“那就要等她自己與你說，來吧，有始有終，為她點上嘴巴?！蹦蠠o道。
李老太爺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在他一個孫子的攙扶下親自摘下那幅畫。
磨好了墨汁，李老太爺提起筆的時候，那手就一點也不抖了。
只略作思考，就在那畫上女子的臉上輕輕一勾。
只是眨眼間，畫上女子對他一笑。
站在當(dāng)?shù)氐那嘁屡佑掳荩骸靶∨抵x大人大恩?！?p> 她聲如黃鶯，婉轉(zhuǎn)動人。
縱容貌并不是絕色，卻也有一種輕盈之感。
“快起來?！崩罾咸珷斢H自扶著她起身：“是老夫的不是，叫你多年來不能開口?！?p> “小女脫胎于大人，自然不敢怨恨，再拜大人塑身之恩。”那畫靈又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回你該去的地方去吧?！蹦蠠o一揮手，那畫靈就回到了畫中。
又是一個眨眼，那畫恢復(fù)了原狀，再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
“老夫拜謝高人！這幅畫……不知該如何處置呢？”李老太爺對著南無行禮。
“留著吧，她并無害處，她是你畫出來的，與你有莫大的牽絆，說是你的孩子也不為過。她是畫靈，也不需要吃喝，只要畫在，她就在。我看，你這個孫子于她有緣，就交給你這個孫子保存吧?！?p> 李老太爺點頭：“好好好，多謝高人！高人解了我李家危難，老夫?qū)嵲谑勤s緊不緊，還請高人于高徒先去花廳用飯，一會老夫也預(yù)備了謝禮?！?p> “你李家的危難可不是因為這小小的畫靈?！蹦蠠o笑著看李老太爺：“畫靈無口，對著你哭只是求你為她開口。而真真叫你家里不安的，另有其人哪。”
“什么？”李老太爺一愣：“這？這……”
他此時甚至有些不相信南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