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山洪沖下來一塊石頭，直接沖著國公這兒來了，壓傷了國公的腿。”
蘇榮在邊上叫苦不迭。
祝灃語塞一瞬，轉頭問祝修云，“皇兄沒事吧？”
祝修云微微搖頭。
他現(xiàn)在只想快點回京城……
“王盛，你去就近借一下周邊百姓家里可容納三人左右的馬車，牛車，驢車，都行，速去速回！”
王公公領命，一刻不敢耽誤，冒著雨跑了出去。
梁昭還在揪心蓯蓉和長柏，不安地眺望馬車可能會被沖去的地方。
祝修云側目注意到她，只是瞥了一眼又轉回視線，“愛妃別擔心，他們會沒事的?！?p> 他甚至都懶得正面跟她說話。
梁昭也冷冷道，“借陛下吉言?！?p> 在接下來一炷香里，兩人再沒說上一句話。
直到王公公牽著一輛田間作業(yè)用的牛車折返回來，祝灃粗略估計了一下，算上前面趕車的，頂多能坐四個。
不能再多了。
王公公一來就催促祝修云和蘇榮上車。
謝丞主動退了一步，“臣愿留在此處，等候援助?！?p> 祝修云點頭默允了，“愛卿且在此處等候吧，待我們回到京城，必定派人回來接你?！?p> 祝灃自覺站到謝丞身邊。
祝修云反而問他：
“阿灃，你不想回京嗎？”
祝灃拱手，“臣弟愿意留在此處陪謝大人一塊兒等，皇兄與皇嫂身份尊貴，怎能屈身躲在這狹小潮濕的洞穴。”
王公公一瞧事態(tài)不對，懊惱地一拍大腿，他剛才算人數(shù)時就忘了把自己算進去。
“王爺！老奴愿意留在此處，您還是先隨皇上回宮吧！”
蘇榮一聽，急了，“王公公若是留在這兒，路上萬一本官有什么三病五痛的，難不成要讓陛下和王爺服侍本官嗎？”
祝修云視線幽幽轉回梁昭身上。
若是這樣，到頭來，就剩下了梁昭。
謝丞順著祝修云視線望去，一眼便看穿祝修云的心思，臉色立馬黑了：
“陛下，娘娘體弱，怎能留在此處？”
祝修云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反倒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只要這時候梁昭主動求他，帶她回京，他必定會答應。
而梁昭……
“臣妾相信陛下，因此愿意留在此處?！?p> 謝丞急忙出聲，“娘娘！”
他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陛下，洞內(nèi)潮濕陰冷，您怎能撇下她一人！”
他可以在這兒委屈一晚，但昭昭不行。
“謝愛卿怎對朕的皇后這般關心？”
祝修云冷笑一聲，“兩句話倒顯得你比朕還要關心皇后?！?p> 這下，換成梁昭臉色蒼白。
祝修云微微勾唇，面上雖沒顯出什么，不過梁昭還是想起那晚他掐著她的脖子罵她“水性楊花”。
謝丞，“皇后乃是一國之母，臣關心皇后亦是關心陛下。”
“既然如此，今晚就勞煩謝愛卿替朕，好好照顧皇后了?！?p> 一句話，祝灃如五雷轟頂，驚呼：
“皇兄你這是在做什么！”
祝修云沒理他，毫不留戀地轉過身，被王公公領著上了牛車。
頂上斗篷只容得下三人，王公公又攙著蘇榮上車，回過頭尋祝灃時，卻見他兀自鉆進了山洞。
祝修云擰眉，“阿灃，上車?！?p> 祝灃沖他那邊揚聲喊道：“皇兄還是帶皇嫂先回去吧，臣弟留在此處也沒什么妨礙！”
這話好比當面打祝修云的臉。
擺明了要祝修云帶梁昭回去，想到梁昭執(zhí)拗的性子，他又拉不下臉請她，這會兒臉色比鍋底還黑。
一股怒氣直竄心口，祝修云攥緊拳頭，沉聲斥道：“阿灃，你想抗旨不成？”
祝灃傻了眼，“我……”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上不上車？”
祝灃沒想到，祝修云竟會真的小題大做。
更沒想到的是，都傳言帝后感情恩愛，可祝修云寧可給他安個抗旨不遵的罪名，也不肯帶梁昭回京，讓自己的妻子留在陰冷的山洞。
最后，還是梁昭勸祝灃，“多謝王爺好意，但留在這兒是本宮自己決定的。”
祝灃，“這地方又冷又濕，這怎么行！要是讓你兄長知道，梁程不得殺了本王？”
他剛修整好的王爺府啊……
謝丞更是擔心的不行，一個勁兒勸她先走。
梁昭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
“他不會愿意帶我走的。”
“王爺?shù)暮靡獗緦m心領了，沒必要為了本宮傷了你們兄弟二人的和氣，還望王爺回京后，盡快安排人馬來接本宮與謝大人?！?p> 祝灃這下是真無話可說了。
王公公揮起牛鞭，載著四人的牛車一路顛簸，搖搖晃晃地駛離了這個地方，直至牛車消失在視野盡頭，梁昭方才轉回視線。
剛一轉過頭，她就發(fā)現(xiàn)謝丞倚著洞邊看她，眼里有慍怒，似是在生氣。
她走過去瞧了瞧，謝丞正在氣頭上，背過身不讓梁昭瞧個仔細。
梁昭也不糾纏，望著洞外連綿的雨幕微微一笑，問他，“謝大人這又是在做什么？”
謝丞，“娘娘為何不跟他們一塊兒走?！?p> “你以為祝修云愿意帶我走嗎？”
梁昭尋了塊離洞口稍遠的地方坐下，謝丞倔強地站在洞口，從梁昭那兒望去，只看到他筆挺的脊梁和繃緊的下頜，后背衣料被雨水浸透，飄進來的雨絲還在不斷地往他身上打。
她揚聲問外面，“謝大人不進來躲雨嗎？”
謝丞有半晌沒回話，他微微側過頭，余光中瞥見梁昭在收拾她邊上的位置，他眉心皺得更厲害了。
“謝大人與其關心本宮能不能被接回去，不如關心一下自己的身子，你——”
梁昭不過轉頭的功夫，身子已落入了冰冷的懷中，濕濡的衣衫緊緊貼著她的衣裙，他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寒氣。
他閉上眼，將她緊緊攬進懷里，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從他心底翻涌，洶涌地沖到他喉嚨處，堵的他發(fā)不出聲來。
猝不及防的相擁讓梁昭僵在原地，她的下頜輕輕挨著謝丞脖頸，飄落在他臉上的雨珠順著脖頸緩緩流下，脖間暈開的濕潤一下子燙到了梁昭心里。
“昭昭，我不想讓你跟我一塊兒受累?！?p> 感受到她單薄的雙肩不停微顫，謝丞再次抱緊了她，“你不該為了他，跟自己的身體賭氣?！?p> 梁昭沒有刻意去辯解她這么做的目的，只是由謝丞抱著自己，山洞外雨幕淅淅瀝瀝，日落西山，眼前景象寸寸昏暗下來。
梁昭整個人已被攏入謝丞懷里，她攀著謝丞的后背，耳邊是他平穩(wěn)綿長的呼吸聲。
這地方的山洞到了晚上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白天王公公與祝修云的談話，梁昭還記得清清楚楚，離這里不遠的地方就是赤狼嶺，保不齊晚上就會遇上外出覓食的狼。
況且待了一下午，梁昭此時也饑腸轆轆，想起山下有片小村莊，在那里討口飯吃，再借宿一晚應該不成問題。
她試圖從謝丞懷中出來，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離開，從背后將她抱的更緊了，固執(zhí)地牢牢鎖住她，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
梁昭拗不過謝丞的力氣，只能從他懷中轉過身，望著他。
謝丞仍緊閉著雙目，要不是他手上的力氣，梁昭還真以為他睡著了，薄如蟬翼的睫毛微微發(fā)顫，眉心擰出個淡淡的川字，額上還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梁昭終于察覺出他狀態(tài)不對，抬手去摸他的額頭，在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灼熱后，梁昭立馬縮回了手，正色斥他：
“謝大人張口閉口就是要本宮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到了自己這兒，還真是一點也不珍惜?！?p> “你若是次次都為本宮擋雨，這人情，本宮還不起?！?p> 她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謝丞緩緩睜開眼，雙眸混沌得像是還蒙了一層水霧，梁昭便當他聽見了。
“下次沒有本宮的話，不許再做這種混事?！?p> 謝丞醒了沒多久，又昏昏沉沉地倚著梁昭肩膀倒了下去，渾身上下冷得刺骨，他不禁蜷了蜷身子，試圖汲取到一絲暖意。
看他這狀態(tài)，恐怕連起身都困難，別說下山了，梁昭輕嘆口氣，做好了暫居山洞的準備。
濕漉漉的衣衫緊緊貼著謝丞身體，梁昭猶疑了片刻，解開他的腰帶，替他脫下外罩的那件長衫，罩上了她肩上的披風——
還是謝丞那日在河邊給她的那件，也算是完璧歸趙了。
脫下的外衣又找不到地方烘烤，梁昭環(huán)顧一圈周圍，只能將它暫時擱在了一棵斜斜著長進洞內(nèi)的樹枝上。
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找來些干柴生火，有了火源，無論是取暖還是烘衣，都會方便很多。
梁昭讓他靠著一旁的石壁，謝丞攥著她的手腕不肯松手，梁昭只能安撫他。
“我去撿些干柴，馬上回來，不會走遠的?！?p>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梁昭便知道他聽進去了，“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