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賀塵神色陰鶩可怖。
沉戾的步伐,驚飛墻頭覓食的小雀。
他手掌擒著一枚復(fù)古的黃銅鑰匙,插進(jìn)庭院大宅門的鎖孔。
微微轉(zhuǎn)動兩下,發(fā)現(xiàn)將軍門內(nèi)的木栓條沒攏。
他直接單手推開,走了進(jìn)去。
特助疾步跟隨在身后。
聶驚荔從陽臺望見熟悉的商務(wù)車,趕緊穿好衣服,匆匆跑下樓,先發(fā)制人:“老政虎!你來干什么!”
一賭氣,連爸都不喊了。
聶賀塵腳步停滯,鷹眸凜冽的看著自家這位與他一樣臭脾氣的好大女兒,嚴(yán)肅說:“你現(xiàn)在翅膀兒硬了,想上天了是不是?敢掛你老爸電話,也敢不回你老爸信息!真是長本事可以光宗耀祖了!”
他訓(xùn)著,目光犀利的鎖在她脖子上,隱約可見到絲縷青痕。
絕不是蚊子叮咬的那么簡單。
他即刻又講:“銳鳴說你和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在搞戀愛,是哪家的黃毛小子?最好給我斷理干凈了,你現(xiàn)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
可笑。
聶驚荔伶牙俐齒的諷刺:“我現(xiàn)在正值青春不談,要等什么時候談?難不成要等到你這個年紀(jì)再來發(fā)第二春嗎?”
“還有,不是誰都像許銳鳴一樣,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黃毛!”
“你……”聶賀塵真是氣得要吐老血,“我不管你交的是白毛黃毛還是綠毛,總之你都必須給我分掉!否則若是被我知道他是誰,你看我不把他的腿都給折了!”
“憑什么?”聶驚荔被激起逆反心理,“你自己都管不住你自己,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來管我!”
她至今還未消氣。
是鐵了心不會接受梁清楹的。
聶賀塵的態(tài)度盡量放軟兩分,畢竟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
他嘗試著跟她好好溝通:“荔荔,你靜下心來,聽爸爸說一句……”
“你不用解釋。反正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你與其有這份精力來訓(xùn)斥我,倒不如回去守著你的白月光皇后,等她給你生個太子!”
她這張小嘴,是真的毒。
聶賀塵一個頭兩個大,特別是見她委屈的紅著眼眶,憋在心里的許多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出來才好。
最后索性狠心強(qiáng)硬到底,說:“既然這樣,你就做好多一個弟弟妹妹的心理準(zhǔn)備。”
聶驚荔把小臉扭向一邊,眼淚不爭氣的冒出來。
聶賀塵有些于心不忍,幾度想講實情,可這樣怎么逼她成長?
又怎么逼得出她的野心和斗志。
未來整個聶氏,可是要她繼承的……
想到這里,他再次決絕的說:“還有,我再講一遍,你的婚姻由不得你作主。爸爸到時會親自層層把關(guān),為你挑選一位家世,相貌,才學(xué),與你勢均力敵的良配!”
“而那些只會消耗你的小白臉,最好統(tǒng)統(tǒng)處理干凈。否則,以后所有財產(chǎn),我都留給你弟弟妹妹,一分都不留給你!你自己好好選擇吧?看是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小媽的孩子獨攬所有家產(chǎn),還是你自己來繼承!”
留下這番話,聶賀塵就離開了。
聶驚荔獨自呆呆的坐在客廳,想了很久很久。
從小到大,她生活無憂無慮,也無爭無搶,想要什么東西,無論再貴再遠(yuǎn),聶賀塵也都會竭盡所能的滿足她,除了媽媽這件事,他不準(zhǔn)她提。
甚至還跟她保證過,他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來做她的后媽。
他說:“這個家,是爸爸的荔荔小公主一個人的?!?p> 可他終究食言了。
他一定是真的很愛梁清楹,不然倆人都四十好幾了,怎么可能還會那么干柴烈火的碰撞出愛情的結(jié)晶……
……
窗外悶雷滾滾,風(fēng)聲呼嘯。
聶驚荔不知不覺縮在沙發(fā)里睡著了。
睡到天色昏暗,暴雨滂沱。
扔在一側(cè)的手機(jī),亮起屏幕,快捷欄彈出裴熠詞的微信消息。
她渾渾噩噩的點開語音條。
裴熠詞說:“荔囡,外婆說今晚會停電,我待會拿幾根蠟燭過去。”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清冽,干凈。
聶驚荔剛睡醒的頭腦卻還有些發(fā)漲發(fā)昏,且兼加心靈信念的摧毀坍塌。
使她頓時猶如枯蔫的草木,萬念俱灰的發(fā)去七個字:“阿熠,我們分手吧?!?p> 轟隆,驚雷貫耳。
裴熠詞接聽到這條語音的時候,感覺整個天都要塌了。
他指尖不受控制的微顫,說:“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荔囡?!?p> “我沒開玩笑?!?p> 聶驚荔語調(diào)認(rèn)真:“就到此結(jié)束吧,我們好聚好散?!?p> “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他心慌得無以復(fù)加。
明明今天早上,還如膠似漆的黏睡在一起,怎么突然說分手就分手?
就跟這鬼天氣一樣。
變化無常,讓人都摸不著底。
對話框一片安靜,聶驚荔沒有再回復(fù)過來。
他眼底微濕,連傘都顧不上打,就瘋了似的跑出去。
大雨傾盆,澆透全身。
圍墻上的喇叭花藤被狂風(fēng)撕扯得不成形狀,如同他此刻的心,被撕得四分五裂。
聶驚荔正巧撐著一柄小花傘,出來關(guān)攏屋門。
他像一只灰敗的落水狗,秉著初識時的禮貌界線,站在院門之外,眼尾潮紅甑墮的問:“為何要分手?”
才交往兩日。
就兩日!
他真的心有不甘!
聶驚荔指骨擒緊傘柄,清澈似珠玉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愕然,定定看他佇在肆虐的狂風(fēng)暴雨中,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樣。
她忍住心疼,嘴角勾起輕浮的笑意:“集郵消遣而已,玩膩就分嘍。”
“集郵消遣?”裴熠詞不禁覺得自己很可悲:“你把我當(dāng)作什么了?”
“郵票唄。”聶驚荔冷血無情的說:“不過,你算初戀號吧。而以后,還會有二號,三號,四號……來接你的棒?!?p> “所以,你不曾喜歡過我?”
“不曾?!甭欝@荔狠狠戳他:“只是圖個新鮮?!?p> 裴熠詞瞬間心如死灰。
當(dāng)即抵著惡劣的臺風(fēng)天氣,連夜離粵返港,回到家中重重的病了一場。
而那晚,也是聶驚荔人生中,度過的最黑暗的一晚。
她在日記扉頁寫道:
——謝謝你來過我的青春,我愛你,阿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