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別有幽情暗暗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剛吃罷飯,爸爸腰里的翻蓋手機響了。他穿過長長的客廳,走到陽臺。把玻璃推拉門關的嚴嚴地,生怕客廳的空氣順著門縫擠進去,偷窺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向餐廳不經意的望,低頭看看小小屏幕上,蹦的歡快的一串電話號碼。終于,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以前我爸爸接電話從不會刻意跑到陽臺??蛷d、餐廳、臥室都是他接電話的場所。
我媽媽在廚房收拾殘局。被我一把拉住。媽,你看電視,《還珠格格》馬上開始了,今天我來洗碗。
今天太陽從東邊落的嗎?
我嘟嘴,我又不是第一次洗碗,只是我洗碗的時候你不在家嗎。
在廚房,我心不在焉地洗碗洗盤子,滿腦子卻盤算著怎么說服我媽媽幫我喂小松鼠的大事。
七天軍訓,嘟嘟的吃飯問題怎么解決?
我與媽媽早有約定,她不會幫我喂養(yǎng)小松鼠。
爸爸經常出差,根本指望不上,還得是我媽……
想了半天我也沒想出什么好的主意,讓我媽媽心悅誠服的幫忙。
沒有辦法,我還是臭不要臉地撒潑,裝混,故技重施。
于是,我媽媽臭罵我。
我就說不讓你養(yǎng),你不聽。結果那,我就知道,還得老娘幫你養(yǎng)。
我趕緊跑到臥室,把小松鼠和喂食的工具拿到客廳的茶幾上,教我媽媽怎么給松鼠喂酸奶。
無可奈何,媽媽接替我,成了嘟嘟的奶媽。
清晨,日歷又翻開嶄新的一頁。
懷著對軍訓美好的想象,我起床穿上昨天買的藍色板鞋,在鏡子里走了兩圈,真好看。
鞋子和迷彩服絕配——我看起來像電視里的女兵,背上旅行包,英姿颯爽,差點誤認為自己就是楊柳青“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的確,我和自己一點也不一樣,有幾分楊柳青的豪邁。
給爸爸媽媽Goodbye,開啟七天的軍訓生涯。
媽媽瞅瞅我的鞋子,什么話也沒說,直接從鞋柜里拿出一雙嶄新的運動鞋讓我換上,那是我爸爸前兩天出差給我買的熊貓鞋。
這怎么可能,我腳上的鞋女神同款,我不換。
軍訓時伸腿、走正步,鞋子出鏡率多高呀。
我和楊柳青、溫芷墨說好的今天一起穿新鞋,我綁架她倆一起買的,我軍訓不穿,天理不容。
老爸也出來勸諫——主打親情牌。這雙鞋子代表他濃濃的父愛,因為知道我要軍訓,特意買鞋面夾海綿的軟底鞋,穿在腳上絕對舒服;顏色黑白配,耐臟又好看。
我老爸這廣告打的比中華市場賣鞋阿姨都響亮,不愧是搞銷售的高手。
閨女,你穿上試試,很舒服,這是店員阿姨推薦的,錯不了。
對不起,老爸,我回來一定穿,說著慌不擇路跑出家門。
爸爸關心我的軍訓,出差那天特意打電話問媽媽我現(xiàn)在穿多大號鞋子。
媽媽說,我在爸爸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躍居到她前面,醋醋的……
她還給我講了他們崢嶸歲月的軍訓時光,說爸爸渾厚的男中音很招女孩子,一波一波往他班營地竄,就為了聽老爸唱歌。
我想說,老媽,青華中學唱歌好聽的多了,琴房里每天都有練聲的,咋沒見一個人去圍觀這些實力派歌手。
我爸野路子出家的流浪派歌者,好聽能有多好聽,我們班那個黃毛趙寧寧,站在大街上吼兩嗓子,如果被星探發(fā)現(xiàn),推薦到小虎隊都可能。
關鍵點我媽沒說,我明白,我爸就是他媽的長的帥。四十多歲,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魅力不減當年。
那年輕時,我爸是校草嗎?
我媽笑而不答,成年人就是這樣,關于我們在學校與某個男生的風吹草動,他們如臨大敵,一定要刨根問底,斬草除根。
關于他們的愛情總是遮遮掩掩,含糊其辭,一副小孩子少操心,好好學習,別一天到晚琢磨這些。
我媽一巴掌拍在我頭上,學你的習去。
剛才不是聊得好好的嗎?翻臉比翻片都快,女人真是善變。
我說要去問我爸他在大學是校草嗎?至今我也沒問,爸爸的大學形象就像個迷,埋在我心底。
校園里到處都是穿迷彩服的一年級新生,每人背著一個旅行包,來的早的也不回班級,三五成群的躲在陰涼處,注視著學姐、學哥,姍姍而來。
來青華中學快兩個月了,不知不覺間,高一男生悄悄的把惜煦學姐當成他們的女神。
幸運兒,能望到那個跳芭蕾舞的學姐。
更幸運的可以和學姐偶遇,很狗腿的點頭哈腰問聲好,然后,學姐點點頭,男生轉身跑到畫室就把女神掛在嘴邊,一定要讓大家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是和女神有對話的配角男演員,他們那,都是觀眾。
我和李丹丹找棵人少的梧桐樹,晾滿身的臭汗。
“單姍,你腳上的新鞋,是你和楊柳青、溫芷墨一起買的嗎?”
她湊過來細細瞧我的鞋子。
我不知道為什么,竟臭不要臉把褲腿拉的高高的。心里卻想“看吧,看吧,是不是很好看,好像這款鞋子最近很流行,那個好看的學姐,一個夏天都在穿同款式的板鞋?!?p> “你說的是那個跳芭蕾的學姐吧。”
“就是她,我看見她好幾次那。這么熱的天,從沒見她穿涼鞋?!?p> 李丹丹嘿嘿一笑,小心的四處張望,壓低聲音,很輕,很輕地說:“那個學姐腳很丑……”
我瞬間傻眼“怎么可能,她那么漂亮,怎么腳就丑那?”
我有點不相信。難道上帝在造人的時候總會留下那么一點不完美,那么一點遺憾嗎?就像愛與美之神維納斯,雕塑家給她抹掉兩只手臂。
“那個學姐不是你想的那樣?!?p> “WHY,她怎么就腳很丑了,你見過嗎?”
“初中我就知道,學芭蕾,跳的那么好,腳都不會好看。她們每天穿足尖鞋,小小的腳尖點地,承重身體所有的重量,每天訓練至少4小時以上,還不含她參加比賽時間。那個學姐經常受邀演出,她是我們學校舞跳的最好的,也是練功最刻苦的那個……也是受傷最多的一個,……”
聽著,聽著,我的嘴變成“O”形。
每一個青春發(fā)育期的女孩子身上、臉上肉肉地,鼓鼓地。
舞蹈對形體的要求嚴苛。為了減肥每天訓練前要先跑圈,在訓練。結束訓練后繼續(xù)跑圈,每天如此。累的人都癱軟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來。
如果沒忍住嘴饞吃了零食。后悔的解藥是把塑料包在身上跑圈,減掉肚子里的那塊小小的零食帶來的負罪感。身上的汗水流的像從游泳池剛出水一樣,濕淋淋,黏糊糊。
煎熬,難受,苦不堪言。
夏天還好,冬天因為天氣寒冷,更是雪上加霜。
青華中學沒有暖氣,長時間穿足尖鞋,腳冷的生凍瘡。
沒有辦法依然要堅持訓練,她們自己說肌肉是有記憶的。如果兩天不練習,第三天自己能明顯地感覺動作生疏。所以腳丫子磨破皮,流血,化膿也要天天堅持。
李丹丹講完,我對學姐生出一份深深的敬意與欣賞。
白天鵝優(yōu)美身姿下,舞蹈生承受著同齡學生沒有經歷的苦痛。受傷是她們生活中的小插曲,破皮流血的足尖每躍動一下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樣疼痛??蛇@些是她們每年冬天的主旋律。
只見,楊柳青身穿迷彩服,腰里扎上皮帶,腳蹬小藍鞋,雄赳赳,氣昂昂,拉著黑色的行李箱,呼嘯而來,拉桿箱滑過,揚起一溜兒灰塵。
我和李丹丹朝楊柳青招手,她看不見。
楊柳青像頭熊往前沖鋒,好像前面有帥哥在勾引她。
“她前面是不是那天單飛說的叫,”我叫不出名字。
“叫王依涵,就是他?!?p> 難怪楊柳青看不見我和李丹丹。她恨不得拋出一根長長的魚線,把帥哥釣到手。
可惜了,楊柳青沒有垂釣者的耐心和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神功,所以只能悶頭追。
昨天老班說好是拉練——就是徒步走,背著包的那種。
放眼全校園,只有楊柳青一個人在拉練——拉著包練。
“截住她,被老班看見又該她倒霉了?!?p> 楊柳青在奮力追帥哥,我和李丹丹在追楊柳青。
四個人在上演校園版的馬拉松比賽。楊柳青跑的真快,我和李丹丹來了個百米沖刺,累的大口喘氣,終于,把她攔下來。
對不起,楊柳青,我們也是為你好,你看那邊有一個時髦阿姨一直在瞅你,從你進校門就一直盯著你。
校園里,楊柳青就像一座移動的燈塔,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吸引眾人的眼球。
楊柳青在我倆的溫馨提醒下,執(zhí)迷而悔。
她終于明白什么叫拉練,凡是穿迷彩服的,后背都是背包,獨獨她是一個例外。
“那拉包里的行李怎么辦?”
幸運的是那個好看的學姐恰好走到我們身旁,撲哧一笑,解決了楊柳青差點尿褲襠的燃眉之急。
“她總能在關鍵時候逢兇化吉,運氣真好遇到這么美麗、善良的學姐?!?p> 李丹丹呵呵一笑“你和她才認識幾天,日久天長,你會越來越覺得她運氣好。剛才猛的像頭熊,現(xiàn)在病的像只貓,還是一只波斯貓?!?p> 李丹丹的聲音陰陽怪調,暗含深意。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楊柳青太會演戲,博取萬民同情。
我和李丹丹自告奮勇,陪學姐去音樂樓替楊柳青取行李包。
行李包是學姐出去比賽時背的包包,很好看。容積足夠盛下楊柳青傾巢而出的一拉包雜碎。
前面那個學哥,回頭微笑。
我和楊柳青、李丹丹微笑著對學哥點頭——點頭哈腰的那種。
陽光肆無忌憚的灑在那個男孩臉上,在光與的影的交匯中,男孩的臉越來越朦朧,漸漸的,漸漸的越來越好看,好看的我不忍直視。
我望向學姐,她站在我們三個身后。隔著崇山峻嶺和那個叫王依涵的學哥目光交匯在一起。
學姐有些含羞,兩頰飛紅,急忙拉我走。
她胳膊的線條這么順,這么美,手指芊細,柔美,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手與胳膊的完美組合。
學姐轉身,留給學哥一個側臉的虛幻輪廓,在陽光下,脖子修長,像白天鵝一樣挺拔優(yōu)美。
楊柳青癡呆病人一樣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學哥好看的臉上,直到他消失,她還在傻傻的回味。
時髦阿姨站在楊柳青身邊,細細的打量著她的面部輪廓,給手里的照片反復比對“丫頭,你是單姍嗎?”
楊柳青一愣,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一個中年婦女“阿姨,我不叫單姍,她是我們班同學。”
“你看看,是照片上的這個小丫頭嗎?”時髦阿姨把手里的照片拿出來。
“是她,我班同學都說我倆長的像…….阿姨,你不認識她嗎?”
“哦,你們是新生吧,幾班的?”
“我們都是一年五班的新生?!?p> 阿姨眼睛一下表現(xiàn)的很吃驚,自語“原來你們都在一個班。”
楊柳青滿腦子還是對王依涵的回味。或者是他走了,她的心最縝密的部分也跟著走了。所以,她絲毫沒有察覺阿姨話中的深刻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