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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金枝

第二章 寒顫

攀金枝 薩琳娜 3597 2024-10-10 12:26:34

  “我知道你舍不得阿姜,但我王家,闔家上下足有139人。塢堡內(nèi),還有數(shù)百佃農(nóng)?!?p>  謝太夫人并沒有因為兒子的低吼而有任何反應(yīng)。

  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聲音依然低緩、平和,仿佛在說一件非常尋常的小事兒。

  “更不用說,這塢堡乃我王家數(shù)百年的基業(yè)。塢堡外,近千賊人宛若惡狼,將我王氏當(dāng)成了可果腹的禁臠。”

  “我一老嫗,年近六旬,說句不怕托大的話,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我亦都享用了。即便是立時死了,老嫗我也無憾?!?p>  “但我兒呢?你恰是英年,正是開拓一番事業(yè)的年紀(jì)。豈可喪命于粗鄙賊人之手?”

  “還有你的侄兒們,他們已經(jīng)沒了阿父,只有你這么一個叔父,若是你都不能庇護,他們又當(dāng)如何?”

  謝太夫人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該說的都說了,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該如何選擇。

  一人與一族,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且,楊翀非池中物,他日定有一番前程。阿姜跟了他,未必就是受苦。”

  京城混亂,天下動蕩,是災(zāi)禍,亦是群雄角逐的良機。

  楊翀,從祖父起就是柱國將軍,駐守邊城,統(tǒng)領(lǐng)十萬大軍。

  在大周朝,楊家雖是漢臣,卻十分受皇室的器重。

  武帝曾賜姓楊家“步六孤”,楊家一躍成為大周八大世家。

  先帝時,推行漢化,楊家才又改回原本的姓氏。

  但,楊家在大周的榮耀與尊崇,可想而知。

  如今,皇帝年幼,權(quán)臣大冢宰發(fā)動兵變,大周即將滅亡。

  各地軍閥紛紛起兵,楊家就是其中最有實力、最有威望的一支。

  而楊翀是楊家的嫡長子,除了身份,個人能力也極強。

  親率大軍,為楊家攻城略地,擴大地盤。

  有朝一日這北境改朝換代,皇帝該姓楊,楊翀至少也是一個親王。

  阿姜若是跟了他,那就是親王寵妾。

  將來興許還能更進一步。

  而王家呢,早已敗落,曾經(jīng)煊煊赫赫的瑯琊王氏,如今連京城都待不下去,只能被趕回老家沂州。

  王廩作為王家的家主,被趕出京城前,也只是個從六品上的奉議郎。

  這個官職,就是個閑職,根本沒有實權(quán)。

  就這,王廩都沒有保住!

  王家是真的敗了。

  如果再不想辦法,那就只能淪為寒門,甚至是破落戶。

  謝太夫人想要攀附楊翀,不只是“借兵”,她還想提前下注。

  一旦楊家在這場紛亂中得了江山,王家就還有重回權(quán)力中心的機會!

  也就是自己沒有適齡的女兒,有、估計容貌也不如姜氏。

  否則,謝太夫人早就把女兒送給楊翀了。

  兒媳婦,就更無所謂了!

  不是自家骨肉,謝太夫人連心疼都不會。

  若是獻美成功,就讓兒子寫了休書,然后由謝家收姜氏為義女,與楊家結(jié)成便宜親戚。

  若是獻美失敗,就直接讓姜氏病逝,再給兒子尋一門好親事。

  謝太夫人從未瞧得上姜氏,認(rèn)定她是個仗著美色就蠱惑男人的狐貍精。

  現(xiàn)在有了這么一個機會,不管成與不成,都能將姜氏“處理”掉。

  “可惜,楊將軍此次來沂州,并未攜帶家眷。聽說他還有幾個庶妹、妻妹,若是能夠讓大郎成為楊家的姻親,對于王家來說,也是極好的!”

  王家雖然敗落,可依然是氏族。

  高貴的姓氏,沒用的時候真沒有用,可有用的時候,就能發(fā)揮奇效。

  謝太夫人輕輕捻動著佛珠,心里暗暗的想著。

  王廩沒說話,他雙拳緊握,滿臉通紅,額角上凸起了幾條青筋。

  他在憤怒,他在無奈,他在掙扎,他在猶豫……最終,他緩緩抬起了頭。

  王廩看向謝太夫人:“阿母,此事若是、不成,還請阿母留阿姜一條性命!”

  謝太夫人捻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好!”

  ……

  女童,也就是王廩唯一的嫡女王姮,蹲在窗戶下,腳都蹲麻了,卻還是沒能聽懂祖母與父親的話。

  一來,到底是密談,母子倆的聲音都不高,且還隔著一道窗戶。

  聲音很小,王姮只能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到一部分。

  二來,王姮的年紀(jì)還小,說是六歲,但周歲也就五歲。

  且,因為是女兒,王廩對王姮的要求并不高,并不會像對待庶子般,三歲就讓孩子啟蒙。

  平日里,還是王姮的母親姜氏,給孩子讀一些啟蒙的書。

  諸如《太公家教》、《詩經(jīng)》等。

  姜氏疼愛女兒,教學(xué)、管教等,也不曾嚴(yán)苛。

  最近二三年,京城動亂,人心惶惶。

  去年王家更是闔家逃離,姜氏等長輩忙于家事,根本騰不出太多的時間,專門教養(yǎng)女兒。

  當(dāng)然,還有王姮自己的性子,不是絕頂聰明的人,還透著幾分嬌憨。

  “大母和阿父到底在說什么啊!”

  “送阿姜?他們要把阿娘送到哪里?”

  “阿娘是阿玖的阿娘啊,這里就是阿娘的家,還要把阿娘送去哪里?”

  王姮白皙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問號。

  實在想不通,王姮索性就不想了。

  肉乎乎的小手,用力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王姮就又躡手躡腳的離開了正堂。

  來到臺階下,穿上鞋子。

  小姑娘也忘了貓兒,便順著來時的方向,退出了院子。

  “九娘!九娘!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剛剛繞到一處抄手游廊,就有個七八歲的小丫鬟疾步?jīng)_了過來。

  “白芷!”

  看到自己的丫鬟,王姮很是歡喜。

  “哎呀,怎么弄得這么臟?九娘,是不是又跟那只胖貍奴玩兒了?”

  “女君都說過了,那只貍奴野性不改,總是喜歡四處亂跑,極是腌臜?!?p>  “且它難以馴服,動輒抓咬,若是弄傷了九娘,九娘就要吃苦苦的湯藥了!”

  丫鬟名叫白芷,是姜氏專門從王家的世仆里挑出來服侍女兒的。

  她今年九歲,比王姮大三歲。

  雖然還是個半大孩子,卻也穩(wěn)重、懂事。

  伺候王姮也是盡心盡力。

  白芷一邊說著,一邊掏出帕子,輕輕的幫王姮擦拭著小手、小臉。

  “貍奴不臟!它也不撓人!它就是不乖,我都給它吃肉肉了,它還不讓我摸!”

  王姮奶聲奶氣的糾正著,還不忘告狀。

  白芷:……

  她將小主子的臉、手都擦干凈,收起帕子,順便看了眼王姮腰間掛著的一個小竹簍。

  竹簍很小,只有成年巴掌大小。

  小小一只,編織得卻非常精巧,還有兩條長長的背帶,亦是用鮮艷的綢緞制成的。

  竹簍可以背,也可以斜跨。

  此刻,王姮身上的竹簍,就是兩條背帶合在一起,斜跨在肩膀上。

  背帶的長度,正好可以讓背簍處在王姮的腰間。

  她一伸手,就能摸到竹簍里的東西。

  背簍雖然小,卻還是分了隔層,就像梅花攢盒一般,分成了五六個格子。

  每個格子都放著些許小零食:果子、糕點、肉干、果干等。

  白芷仔細(xì)看了看,竹簍里已經(jīng)空了一半。

  得,小女郎不只是喂貓,也給自己喂了不少啊。

  “九娘,我們回去吧,女君見不到您,會擔(dān)心的!”

  沒有再去說什么貓兒,白芷知道,就算自己再三叮囑,小主子也不會聽。

  以后啊,她還是多照看些,盡量不要離開九娘。

  但——

  唉,去年從京城回到沂州,一路上也不太平。

  王家一行人,有主子,有奴仆,亦有部曲。

  浩浩蕩蕩,幾百號人,車隊都能蔓延出幾十丈。

  如此陣仗,確實能夠震懾亂民與宵小,卻也會引來賊寇與亂兵。

  一路上,遭遇了好幾次劫掠,奴仆死的死、逃的逃。

  終于抵達王氏塢堡,不說其他房,單單是九娘這邊,原本四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的人數(shù),也只剩下了兩個一等、一個二等。

  回到塢堡,也不是萬世太平。

  饑荒!

  亂民!

  賊人!

  官府!

  或是被強行勒索,或是被主人主動奉送……王家的奴仆又經(jīng)歷了一番“劫難”。

  弄到現(xiàn)在,王姮這個家主嫡女的身邊,竟也只剩下了兩個大丫鬟:白芷和白藥。

  就這兩人,也不能只守著王姮。

  其他房,或是女君那兒,偶爾也會有差遣。

  否則,九娘也不會一個人的亂跑。

  唉,這王家,還真是到了顧此失彼、左支右絀的窘境。

  白芷一個奴婢,或許還說不出這樣的話,但她就是感受到了主家的頹敗與沒落。

  將王姮送回姜氏所在的海棠院,白芷又被三房的人叫去幫忙了。

  “九娘,你先去找女君,我去去就來!”

  “……嗯!你去吧!”

  自己的人總是被人“借”走,王姮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她擺了擺手,沒有計較,而是徑自進了正房。

  “阿娘!”

  王姮噔噔噔的跑了進去,她不算太胖,可也不瘦。

  又因為春寒,穿了比較厚的衣服,衣服邊還滾著皮毛,整個人看著就毛茸茸的一團。

  王姮仿佛一只貓兒,骨碌碌的就來到了姜氏面前。

  姜氏二十歲左右的模樣,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朱唇皓齒,仙姿玉容。

  宛如一個玉人,又如同畫中的仙子,渾然不似凡人。

  姜氏除了令人窒息的美,還有一種清冷破碎的氣質(zhì)。

  微微蹙眉,就讓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想要憐惜。

  如今,她已嫁做人婦,還有了女兒,卻美貌不減,反而透著一種成熟的韻味。

  “阿玖回來了?又去找貍奴玩兒了?”

  姜氏跪坐在矮榻上,聽到動靜,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朝著自己奔來的王姮。

  雖然白芷已經(jīng)處理過了,但敏銳的姜氏,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女兒裙擺、衣袖處有些泥土。

  女兒雖然活潑了些,整日里追著一只貓兒亂跑。

  但她卻不會不懂事的胡鬧,衣服上沾了灰,不是她自己主動沾染的,而是被什么給蹭到了。

  而除了那只只會騙吃騙喝的貍奴,姜氏想不到其他。

  “嗯,貍奴好壞!我特意省下羊炙給它,它卻還不聽話,吃了肉就跑掉了!”

  “阿娘,我追貍奴追的好辛苦,還不小心跑進了大母的院子。對了,我聽到大母和阿父說話?!?p>  “只是,他們說的話都好奇怪,大母要送阿娘去找羊!”

  窩在阿娘柔軟、馨香的懷里,王姮奶聲奶氣的說著。

  姜氏起初還含笑傾聽,但聽著聽著,她就意識到不對勁——

  送阿娘去找羊?

  什么羊?

  等等,今日郎君宴請了楊將軍。

  楊將軍,“羊”?

  送阿娘?阿玖的阿娘,就是她姜氏啊。

  想到謝太夫人那張冷漠、高傲的臉,再想到王家這段時間送出去的美婢,甚至是侍妾,姜氏忽然就明白過來,不是“送阿姜去找羊”,而是要將阿姜送給楊翀!

  姜氏的身子,禁不住的打起了寒戰(zhàn)……

  PS:好久不寫古言了,也不知道寫得如何,親們有什么意見,多多留言喲,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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