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李”他一定在那里!
我忐忑無比,踏完最后一層階梯,終于走到校慶典禮大廳門口。
有這種喜歡,卻不敢叫人承認。那,這“喜歡”終究不是“愛”。
除了身份、年齡的不適宜,還有倫理的不許可,長久以來,我便是痛恨起自己,厭惡對他產(chǎn)生了這種感情。
當(dāng)時,我在給他圣誕賀卡時并沒察覺,那上面的文字已經(jīng)暴露了我對他的心跡。
一向咬文嚼字的我,竟不知,用了最樸實、最無華的詞語,表達了對他的深深的喜歡和不舍。
我可以這樣毫無負擔(dān)地承認,哪怕現(xiàn)在,大聲親口讀出那些字詞,我都不會臉紅心跳。
那些是真實發(fā)自內(nèi)心的,最純凈的表達。
五年了,具體寫了什么大概我是不能全背記下來,但,遇見你真的很好,這句話,有反復(fù)提及。
他是聰明的,自然沒有會錯意。
薄薄的一張紙上,展現(xiàn)有師生的情誼更多,因為我也不止給他一人寫賀卡,還有另外三位老師也有相贈。
其實內(nèi)容大多相似,只是寫給他的那封的確下足功夫,畫了不少于三個表情包呢。
他是懂我的,沒有會錯意。
后面,我與他的相處漸漸發(fā)生改變。
周三四次往他那兒跑,改為一周一次,甚至兩周一次,只覺得偷偷從窗外看便能得到滿足。
每每有正面眼神或語言接觸,我要么害羞,要么像干了壞事趕緊逃避。
比如過完新年,校園一次偶然相遇,他說我長胖了,我又喜又氣跑開了。
喜得是他關(guān)注著我。
氣的是我真的長胖了,臉上的肉嘟嘟的。
我也才知道,保持身材對個女孩子來說多么重要。
課堂上,他抽問了我們的“班花”回答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沒完沒了地指正,我心里難受得想哭,到了后面竟無法壓抑這種悲傷,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地“逃課”。
他對我這次“叛逃”也沒有追責(zé)。
事后小越問我,“你不是生理期不舒服?”
看我呆愣住,她又補一刀,“那就是沒算好日子,忘記帶那個了,趕緊撤場逃離?!”
我張大嘴,哭笑不得。
該不會他也是這樣想的吧!
更有離譜的事,某次課堂,講臺上那人說,“誰要是覺得考不及格,來找我,我給他59分?!蔽铱傆X得那話像是對我說的,真跑去找他了,他期末給了我這個分,當(dāng)然,后面就是補考。我唯一的一次補考。
其實,我能憑自己本事考過的。
因為小越她都考過了,她考場最后大題還是抄我的。
對于結(jié)果,小越不信,還慫恿我去復(fù)查分數(shù)。
我當(dāng)然不會去的,因為這個59分是我討要來的,寶貴著呢。
他給我這個分,說明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我差點真的以為他不在意我考多少。補考前復(fù)習(xí),他反復(fù)叮囑要把題做對,看來,他也知道,我真有可能受不良影響不在意了,于是明著敲打。
當(dāng)然,我們那幾個補考生(別人我是不知道有沒有找他要分,要是只能考二三十分,相比較59的確好看些)。
現(xiàn)在想來,他教的班平均分應(yīng)該不會差,至少能上60吧。他很有成算,姜還是老的辣。
我與他的點點滴滴盡數(shù)被寫進了日記,我最無法原諒的是他撕掉我送他的圣誕賀卡,我們倆關(guān)系的轉(zhuǎn)角點也是因此事。
“我把你送的卡片撕了?!彼洳欢∶俺鲞@句話時,我不相信他是在對我說話。
我震驚地看著他。
“為什么要撕?”我脫口而出,想知道原因。
他目光轉(zhuǎn)開,不再回答。
我嗓子像被什么堵住,難受得似是吞金的窒息。
又或者,你撕了不告訴我也行。
我想不明白,打電話問小越,送人的東西被人毀掉代表什么?
“那還用問,不喜歡這個人唄,連帶送的東西也不受待見?!?p> 我突然就哭了。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小越知道我對”道旁李”的特殊感情。
她同情我,卻又很是鄙視,她拿一個女同學(xué)舉例子。
內(nèi)容大概是她同學(xué)喜歡上自己的英語老師,而那個英語老師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且最小的女兒都已經(jīng)快畢業(yè)了,她同學(xué)居然趁英語老師一個人在家時,跑去人家里,那畫面被描述得我聽了都犯惡心。
“怡兒,這種大是大非上,千萬不能走錯一步,還好,趕快回頭,他這做是看出苗頭,還算有點良心,他直接拒絕了,你可別”
“我沒有!我沒有!”我在電話那邊歇斯底里吼叫著。
于是乎,我越發(fā)厭惡對他的情感。
之前寫日記,從渴望得到他的關(guān)注到不屑與唾棄,連帶對這所學(xué)校的詛咒,讀成大懊悔,以及這個學(xué)還要不要繼續(xù)上去的質(zhì)問。
數(shù)學(xué)課我又會回到了初高中時代,作業(yè)草草應(yīng)付,連之前我視如珍寶的,他對我的批注和修改,我都統(tǒng)統(tǒng)將其放入冰冷盒子里,扔到一邊。
隨便給人59分,居然還在批改作業(yè)的下方寫“要努力學(xué)習(xí)!”
看來矛盾的不止是我,他也如此。
他用黑板敲擊和提醒,已經(jīng)不能讓我的心回歸到課堂,我故意轉(zhuǎn)視凝望窗外,表現(xiàn)出一副急欲下課的模樣。
中文系也有成教班,我想轉(zhuǎn),可他不批準。
小越也勸說我,將來計算機系就業(yè)肯定比中文系更好,我只好一沒有課就去蹭中文系的課,也加入自考大軍。
那些日子,我真有想他的時候,就看瓊瑤的《窗外》。我真是佩服瓊瑤敢愛敢恨的勇氣,而我,借十個膽子也不敢邁出那步。
這樣熬過了兩周,第三周,高數(shù)課走進教室上課的換了一人。
我問小越,她也搖頭不知情況。全班沒一個人知道怎么回事。
新來的老師也不說原委。
我真的慌了,其實我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畢業(yè)遲早會到來,但不該是現(xiàn)在。
回到家,我心神不寧,拿起電話,不知該不該拔出那個座機號碼。
我已經(jīng)很久沒踏足他的辦公室了,兩相比較,取其快,我還拔出了那串?dāng)?shù)字,很快那邊也接聽了電話。
這次我懂得了找借口,不再那般直白。
至于是什么借口,我記不清了,左右不過是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
他的回答就只一句,晚點你來找我。
然后掛斷了電話。
他似是知道我會找他,但也沒說明時間和地點。
我茫然了。
依稀記得那是打完電話三天后,周五放學(xué),因為冬季,天很快就黑了,而且漸漸起了霧。
路過紅磚房時,第四個窗戶的燈亮著。
桔黃的燈光在黑暮中雖然得微弱,但柔和安謐。我不再遲疑,走進了辦公樓。
還沒推開門,就聽到屋內(nèi)傳出一聲“爸爸,我們快回家吧,媽媽晚飯一定做好等我們。”
“等一下,我把這些東西收拾好就走?!?p> 我像是一個小偷一樣,躲在門外,窺察著。
突然,一個想法從我腦中一閃而過,我是一個想要竊取別人幸福的人!
做被人不齒的第三者?
不,我不是,我轉(zhuǎn)身,抹著眼淚扭頭跑掉。
我們進去得正是時候,臺上發(fā)言人,雖然內(nèi)容很官方,但聲音鏗鏘有力,依舊富有低沉的磁性。
還有,他身姿一如既往的挺立,好像一棵擎天偉岸的魔鬼桉,直叫人仰視。
不是“道旁李”,還能是誰?!
我不禁打了個戰(zhàn)栗,五年未曾相見,一旦靠近時,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依舊暗潮涌動。
我們錯過了很多,但會更加珍視彼此。
我做不到坦然揭過,彼此心里不留下點什么怎么行?哪怕是傷痛也好。
會場里座滿了人,我來得最晚,且很突兀地走在中間的紅毯上。
我不會躲在一個角落偷偷看著他,我已經(jīng)不是五年前的自己。
我可以有選擇,沒人會干涉。
準確地說,我們都無所顧及了。
我微笑地看向他,我一直記得他說的,“不要為我哭,要對我笑?!?p> 他看到了我,目光中明亮了幾分,嘴角向上揚起,然后,似乎是忘記接下來該講的內(nèi)容。
他低頭看向演講稿,等再抬起頭時,又恢復(fù)如初。
雷小越不知從哪里鉆出來,拉著我坐在唯數(shù)不多的空座上。
“龍安平呢?”
不提還好,一提我就來氣。
“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你少操心?!?p> 雷小越突然冷笑,“你不會指臺上那位吧?!?p> 我冷眼看了向我這位昔日好友,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阻止我跟“道旁李”在一起。
“對,還要感謝你的邀約?!?p> “你!顧心怡,你就一點記不住臺上人給你帶來看傷害嗎?”
我當(dāng)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