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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堤在春天里

決堤在春天里

顧南GN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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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10-10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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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陸敘川

決堤在春天里 顧南GN 3362 2024-10-10 17:10:44

  我第一次見到阿言是在一九七九年的夏天。她從隔壁村嫁來我家旁邊的那戶人,那天我去湊熱鬧,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阿言一眼。

  阿言長得白凈,手里握著張紅色方帕溫溫柔柔地站在院子里,我看得出神。阿娘走到我身旁拍醒我,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可惜了,這么好的姑娘?!?p>  我看向阿言旁邊的男人,她的新郎。那人是我們村里出了名的混子,一天到晚不務(wù)正業(yè)只知道招貓惹狗,不過家里倒是很有錢,不然也娶不到阿言這么好的姑娘。

  我匆匆吃完飯就趕著去讀書了,離開前又遠(yuǎn)遠(yuǎn)望了阿言一眼。

  過了幾日的一個晚上,讀書讀煩了,我背著阿爹跑了出來。我一路走,走到河邊的槐樹上麻溜爬上去躺著拿起一片葉子看。

  溪邊水聲潺潺,聽得我昏昏欲睡。

  突然有哭聲響了起來,我想起阿爹說的話。這河里有淹死的水鬼要來索人命當(dāng)替身鬼,背上吹來了些冷風(fēng)。

  我問:“你是來索我命的嗎?”

  哭聲停了,她似乎沒想到樹上居然還有人。

  我從樹上翻身跳下來,借著昏黃的月光看到了她——是阿言。

  她似乎被我嚇著了,哆哆嗦嗦地說:“不是,我不是鬼?!?p>  看她邊哭邊說話的樣子有些可憐,我從包里摸出了搶來的糖,遠(yuǎn)遠(yuǎn)地遞給她說:“我請你吃糖,你別哭了?!?p>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了,沒有回頭。

  剛回家就遇上正要出門會友的阿爹,他皺起眉問我:“你不是在讀書嗎?”

  我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說話,想著趁他不注意溜進(jìn)門。他一看我這個樣子就明白了,我又悄悄跑出去了。

  他順手抄起旁邊的掃把就要往我身上打,我趕緊跑開,阿爹就追著我跑,我倆在院子里繞著圈圈不停地跑。

  院門口經(jīng)過了一個女人,是阿言。她整理過自己的樣子了,臉上沒有半點哭過的樣子。

  不知道我給她的糖她吃沒吃。

  我看著阿言笑了笑,沒留意到阿爹的掃把。阿爹一下就拍在了我背上,打的我直喊疼。這個時候,我娘才慢慢從屋子里走出來,勸住阿爹。

  “差不多了。”她把阿爹手里的掃把搶了過來,“你不是還要出門嗎?”

  阿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想再看我。阿娘就過去給他順氣,好說歹說才把阿爹勸走。

  我摸著背,坐到門檻上,呲牙咧嘴地向阿娘吐苦水:“娘,你怎么不早點出來。爹打的也忒狠了?!?p>  阿娘進(jìn)屋去繡鞋,順手摸了一把我的頭,笑著說:“給你小子吃點苦頭,你才知道好歹?!?p>  我不說話,從包里摸出一塊糖嚼了起來。好甜。不知道阿言吃了糖心情有沒有好點。

  這糖是村頭李田他哥給他帶回來的,我從他手上搶了兩顆,一顆給了阿言,一顆自己吃。

  糖的包裝像玻璃一樣閃閃發(fā)光,我直覺阿言應(yīng)該會喜歡。于是又揣回了包里,想著下一次見到她送給她,順便再問問她喜不喜歡這糖。她要是喜歡的話,下次我也讓大哥帶點回來。

  我說:“剛剛我在河邊看到宋光媳婦在哭。娘,她怎么了?”

  阿娘納鞋的手停了下來,招呼我過去。我走過去把耳朵湊到她眼前懇求著說:“娘,你給我說說唄。你這些消息最靈通了?!?p>  阿娘抬起手敲了敲我的頭:“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你摻和什么?”

  我一手捂著頭蹲在阿娘腳下,一手在地上畫圈圈,心情有些郁悶。阿娘看我半天不起來,踢了踢我:“還不去讀書,等會你爹回來了,又要打你。”

  我悶悶起身回房看書,只是看了半天一個字都看不進(jìn)去。過了一會我突發(fā)奇想,我不如去宋光家看看。

  我就是想知道阿言是不是過的不好而已。我越想越是這個道理,聽別人說再多,都不如自己去看看。

  書上也說了“覺知此事要躬行”。

  我把窗打開,熟練地翻窗逃了出去。宋光家就在我家旁邊,我走到他家院子里。沒敲門,繞道去宋光房間外。

  我剛一走進(jìn)就聽到了男人的怒吼和女人嗚咽的哭聲。果然宋光就是在欺負(fù)她。

  窗沒關(guān)緊,我從窗子往里看。

  阿言跪著趴在床上,宋光跪在她的身后,不停用手拍打著她的屁股,看那個架勢比我爹打我還狠。

  阿言的背上蓋了被子,只露出一雙腿在床外邊不停顫抖著。她聲音低低得哭著求饒,但宋光卻打得更兇了。

  我只看了一眼,沒敢再看。阿言好慘,看來下次我還得給她帶點藥膏。

  我回去后,在家里四處亂翻著。阿娘問我找什么,我說我背上被阿爹打過的地方,太痛了,想上點藥。

  阿娘拿了個罐子出來,讓我脫了衣服坐到她跟前去。

  我從阿娘手上接過罐子,趁她給我抹藥的功夫挖了一坨包在糖紙里。

  阿爹下手有些狠,我背上青了一塊。阿娘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你爹就那個性子,你也別怪他。”

  “我知道。”我說,“以前大哥也是這樣的。”

  過了一會,我沒忍住給阿娘說:“我看到了宋光在欺負(fù)他媳婦。”

  阿娘一聽就知道我又翻窗跑了出去,不過她也沒怪我,只問我看到了什么。

  我說:“宋光在打她,把她衣服脫光了打她屁股?!?p>  阿娘一聽臉先是紅了馬上又綠了,她氣急地看著我:“你——你怎么還跑去聽人家小兩口的墻角?!?p>  我自知理虧,但小聲為自己辯解:“我今天遇到她的時候,她哭得太慘了。我就想看看宋光有沒有欺負(fù)她。”

  阿娘戳了戳我的腦袋:“你個呆子,那不是欺負(fù),那是人家夫妻間的情趣。”

  “???”我有些驚得看著阿娘,“打自己媳婦算什么男人,這就是欺負(fù)?!?p>  阿娘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只說等我以后有了媳婦就懂了,然后打發(fā)我走了。

  我手上握著糖紙,心里想著以后我要是有了媳婦才舍不得打她呢,我要把她好好得供著,誰都不能欺負(fù)她。

  我回到房間開始看書,看了一會又透過窗戶外的那棵桂花看宋光家。不知道阿言還在不在挨打。

  我把手上的糖紙握緊了些,心想明天一定要送給阿言。

  阿娘推開房門進(jìn)來對我說:“你剛說的話不許再給其他人說?!蔽尹c頭稱好,她又接著說:“還有阿言的事情,你也別摻和。”

  “為什么?”我問。

  阿娘嘆了口氣說:“阿言是被賣給宋光的,她如何與你沒關(guān)系。你也別和阿言說話交流,對她名聲不好。”

  “我沒和她說過話?!蔽野褧郎弦粊G不服氣地說,“阿言明明是嫁過來的,她才不是被賣的。”

  阿娘戳了戳我的腦袋,把我戳的歪了歪。她說:“你別管為什么,記住我說的就行。”

  “好吧?!?p>  我癟癟嘴不再說話,心里卻想著下次見到阿言得問問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爹出門去了,阿娘也跟著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不想看書。于是又溜到了河邊的樹上。我記得之前好像見過阿言上午來這里洗衣服的。

  沒等多久,阿言就端著一盆重重的衣服過來了,她身子小,在大盆的左右晃來晃去,看著像是馬上要倒的水稻。

  我跳下樹,想幫她抬,又想起阿娘的話,沒敢上去。阿言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紅著臉加快步子走了。

  我沒忍住還是追了上去,奪過了盆子。阿言驚訝地看著我,我沒管她,三下兩下地就走到河邊,把盆放在洗衣石旁。

  阿言跑過來,氣息紊亂地拍著胸脯。她眼睛紅紅得,臉也紅紅得向我道謝。

  我擺了擺手表示小事一樁,然后走到離她兩丈遠(yuǎn)的地方坐下打水漂。我打的水漂又遠(yuǎn)又快,水面上激起好幾處浪。

  阿言洗衣累了就定定看著浪發(fā)呆當(dāng)做休息,我走到她旁邊問:“要我?guī)湍銌???p>  阿言搖了搖頭說:“不用,我自己能洗?!?p>  我很想跟她說我能幫她的,我洗衣服又快又好,才不會像宋光一樣還要個女人幫忙洗。

  我說:“等我以后有媳婦了,我就讓媳婦在家坐著,我來洗衣服?!?p>  說完這話,我就后悔了,我為什么要莫名其妙跟她說這些。我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阿言卻笑了起來:“以后你媳婦有福了?!?p>  聽了她這話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我轉(zhuǎn)而問她:“昨晚給你的糖你吃了嗎?”

  阿言點頭:“吃了,很甜,謝謝你?!?p>  她說話聲音柔柔的,和水一樣。

  我把手心里握了好久的糖紙放到她的盆里,“這里面是治跌打損傷的藥,你應(yīng)該也能用。”

  她眼睛又紅了,沒一會就淚如雨下。但她用袖子一揮又裝作什么事沒發(fā)生的樣子對我嗯了一下。我知道她是在謝我。

  把藥送我,我自覺今日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就開始往回走。這次我有了經(jīng)驗,沒走正門回去,直接從外面翻窗進(jìn)我的房間。

  之后幾日,也是這樣。阿言在河邊洗衣服,我就坐在槐樹上偶爾看書,偶爾看葉子,更多的時候在看她。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會莫名其妙心疼她。

  有一天我問她:“你叫什么?”

  “何笛。”她說。

  那時候,在我們前面一截河剛好被個河堤給攔住了,我以為是“河堤”的“堤”,但阿言卻說是“笛子”的“笛”。

  我說我還是叫你“阿言”好了,她一臉不解地看著我沒說話。我就笑,沒告訴她為什么要這樣叫她。

  阿言問我的名字。

  陸敘川,我說。

  她揪著衣服夸我:“你的名字很好聽?!?p>  我的名字肯定好聽啊,畢竟我阿爹可是十里八鄉(xiāng)唯一一個教書先生。要是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取不好,他的學(xué)問就服不了眾了。

  后來阿言見我在看書,于是讓我教她寫名字,她說她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寫的。

  我說好,于是撿了個樹枝在河灘上寫“陸敘川”。

  我跟她說你叫“何笛”。

  我不喜歡“何笛”這個名字,后來還是更習(xí)慣叫她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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