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晏哪能讓他砸到,身子一偏就躲了過去。
“父親你這是在外頭吃了氣,回來朝兒子撒了?!?p> 曹國公恨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大手往桌案上一拍,“我問你為何要去考武試!”
“父親這話說的,朝廷既設(shè)了武試,還能不讓人考了?!?p> “誰去考都行,不能是你,不能是咱曹國公府的人!”
太祖立國,大肆分封從龍功臣,當年更是一舉封了八個國公。他祖父因驍勇善戰(zhàn),立功無數(shù),得封“曹國公”。
只是如今才不過五十余年,八個國公就只剩三個了。
一代衛(wèi)國公乃太祖外甥,韓國公府則是太祖皇后母家,這兩位只要不謀逆,門頭上的匾額穩(wěn)得不能再穩(wěn)。而他曹國公,日夜懸心,芒刺在背,就怕那爵位在他手里沒了。
府上早早就上交了虎符和兵權(quán),父祖又喝令家中子弟由武轉(zhuǎn)文,結(jié)果這逆子竟跑去考武科!
曹國公得知消息,連滾帶爬跑回府,恨不得把這逆子打殺一通。
顧少晏定定地看他兩眼,又軟軟地靠回椅背。
“我又不想沾染兵權(quán),只不過想謀個差事罷了。難道父親是想讓兒在府中混吃等死?這偌大的府邸,將來都是世子的,兒還不能為自己謀劃一番了?”
曹國公一滯,“我還能不為你打算?”
顧少晏沒看他,只盯著地上的麒麟鎮(zhèn)紙。自己去通州那么多天,他都能不聞不問,又有幾分心在自己身上。
曹國公思及他的身世,嘆了一口氣。
自己前后娶了三任妻子,長子少揚是發(fā)妻所出,早早就請封了世子。少晏是二任妻子白氏所出,白氏福薄,生產(chǎn)當天就沒了。少增少留是現(xiàn)在的夫人王氏所出。
長子幼子不用他操心,別的庶子女也有生母為他們打算。少晏……
“你要請大儒請名師,要去名家書院,我無有不應(yīng)的……”
“父親不是不知我不愛讀書。”
他跟顧少揚不過是差了兩歲,小時候一起跟著家中的先生讀書,顧少揚經(jīng)常被先生夸贊,父親與有榮焉經(jīng)常帶他四處炫耀,反襯得他什么都不是。
他便厭了那先生,也厭了讀書之事。
“即便讀書不成,也不是謀不來差事,咱們這樣的門第,只需我各處招呼一聲……”
讀書不成讀書不成!
從前就是這樣,他什么都不問,就說自己讀書不成!
顧少晏憤而起身,把手上那書冊恨恨往身后一揚,大步就出去了,“我會為自己謀算,不勞你費心!”
青竹巷季府,季安冉拎著新鮮出爐的燒雞往書房一路小跑。
“姐姐,我回來了!”
季安瀾忙站起身迎了上去,“考得可好?”
“不知道。但我都答完了?!?p> “少爺定是沒問題的!家中下人都打聽了,武仕子中沒有文科轉(zhuǎn)考武科的?!?p> 少爺是獨一個!賀嬤嬤不住嘴地夸。
文人不武,武人不文?;实圩匀皇窍胍俏奈渫ú牛捻w武略智勇雙全的臣子為他效命,只是文科武科壁壘森嚴,像少爺這樣文秀才轉(zhuǎn)考武科的,這一科都找不出第二個。
見安冉被賀嬤嬤等人夸得有些得意,季安瀾咽下了到嘴夸他的話。
“還有外場考試,萬不可掉以輕心?!?p> “姐姐放心,我都知道的?!?p> 指著買回來的燒雞給季安瀾看,“陪都的徐記燒雞,沒想到開到新京來,還是門庭若市?!?p> 他差點沒擠進去。
季安瀾見他考完試還不停歇地跑去給自己買燒雞,心中燙貼。
在他頭上撫了撫,吩咐身邊的丫環(huán):“拿下去切了再端上來,讓廚房多做幾道少爺愛吃的菜?!?p> 賀嬤嬤見少爺小姐有話要說,也跟著丫環(huán)出去了。
季安冉迫不及待跟姐姐分享今日考試情況,“……今天考場來了一千多人呢!烏泱泱的全是人頭?!?p> 武試每三年一考,因未設(shè)院試鄉(xiāng)試,故而全國的武仕子在大比之年都涌到京城來。
各省各地來的,各軍營各衛(wèi)所舉薦的,還有那世家貴族商賈大戶家的護衛(wèi)私兵,全擠到京城來。
“我早就考完了,但怕惹人注意不敢走。出來時聽說好些人光寫自己的名字就花去不少功夫?!?p> 武人多不通文墨,特別是那些給大戶商賈家當護院家丁的,怕是沒什么機會認字。
內(nèi)場只錄三百余人,要淘汰掉不少。
“術(shù)業(yè)有專攻,不可小看任何一個人。”
“是。我都知道的?!?p> 姐弟二人說了一番考場的情況,季安冉眼尖,“咦,姐姐剛才是在看畫冊嗎?”跑到桌案前。
一邊翻一邊兩眼放光,“這些全都是京城未婚配的才俊嗎?”
畫冊是季安瀾命人到京城各家冰人媒婆那里,高價搜集來的未婚才俊畫像。
為防那府里擺布她的婚事,自然要早早謀劃。
季安瀾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跑去與他同看。姐弟倆一邊看一邊品評,這個太矮那個太丑,這個家世復(fù)雜那個人品不行,細細推敲了一遍……
“這個,是平陽王府的?”
季安瀾目光跟著落在那畫像上。趙魁,年十八,相貌堂堂,家世更是數(shù)一數(shù)二。
“是,他是平陽王的孫子?!?p> “是不是那人生的?”
季安瀾一頓,點頭,“嗯,是她生的?!?p> 姐弟二人都知道這個她是誰。
“那不要!”季安冉很是排斥。
“這趙魁真的挺好啊,平陽王世子留下的唯一兒子,將來王爵沒準會落到他頭上?!?p> 上頭沒婆母壓著,少了婆媳矛盾,不用擔(dān)心惡毒婆婆會往兒子房中塞人,多好。季安瀾很滿意。
“一點都不好!平陽王還沒給他請封呢。又不只他這一個嫡孫,那兒子還好多個呢!那府里為個世子之位只怕要斗得頭破血流?!?p> “有平陽王妃呢。他是平陽王妃唯一的血脈了。”
“但他是那人生的!”
是那人生的更好。但季安瀾并不想與年幼的弟弟說她的打算。
“好了,說這些還早。晚食怕是已經(jīng)擺上了,走?!?p> 季安冉嘟著嘴隨姐姐往飯廳走,嘴里還不停歇地勸著,就怕姐姐真的挑中那趙魁。
季安瀾微笑地應(yīng)著,臨出門前,回頭往桌案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趙魁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