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花落了
“娘娘，不好了，養(yǎng)心殿那邊傳來消息，左相大人與趙輝勇大人犯下大錯，皇上要滿門抄斬”
“你說什么？”
躺在貴妃榻上的淑妃立即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淑妃瞳孔緊縮，鬢角隱隱地有冷汗冒出，她快步走到小宮女面前，急切地說道:
“好端端地怎么會變成這樣？之前可是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傳來，你給我一五一十第說清楚”
小宮女顫抖地身體，聲音也帶上哭腔，將她打聽到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聽罷，淑妃感到頭皮如驚雷劈過，眼前一黑險(xiǎn)些暈了過去，旁邊的憐婳連忙扶住淑妃。
“本宮要找皇上，對，要去找皇上求情”
淑妃強(qiáng)撐著一口氣，神情恍惚地說道，身邊的憐婳眼眸中閃爍著擔(dān)憂，驚恐地說道:
“娘娘，皇上盛怒之下只怕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還會連累娘娘，娘娘……”
“閉嘴！難道要讓本宮眼睜睜看著本宮的娘家被滿門抄斬嗎？”
見此憐婳閉上了嘴，淑妃不再理會他人，她坐上轎子快速向著養(yǎng)心殿前進(jìn)，憐婳則緊緊跟在她的身旁。
養(yǎng)心殿內(nèi)
“讓她進(jìn)來吧”
許清野站在書架的后面，透過書籍間的縫隙，瞧見一位穿著雍容華貴的娘娘走了進(jìn)來，她身穿鵝黃色的長衫，月白色云邊馬面裙，她的頭上戴著一朵黃色月季，圓潤的鵝蛋臉慘白如紙，踉蹌地跪在地上，說道:
“皇上……”
“如果是為了你的娘家的事而來求情，那就不必多說了，這件事不會牽連到你，你回去吧”
周世奇頭也沒抬，依舊沉靜地寫著圣旨，手上的動作干凈利落，字跡工整清晰，絲毫沒有被影響到，淑妃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聲音提高了幾度，說道:
“皇上，臣妾的父親在您還是皇子時(shí)，便追隨您，輔佐您，可謂是兢兢業(yè)業(yè)，勞苦功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臣妾知道父親犯下大錯，只求皇上您看著這么多年的情面上，至少饒過父親一條性命”
“臣妾十六歲嫁給您，至今已十年整，臣妾自知無才無德，未能為陛下誕下子嗣，臣妾所能做到的，唯有盡心竭力地調(diào)度后宮，只為皇上沒有后顧之憂，這么些年來，臣妾無怨無悔。
“臣妾的生母早逝，是父親將臣妾培養(yǎng)成人，如果連父親也離去了，在這世上，臣妾便再無親人了啊，皇上”
淑妃說完，書房內(nèi)陷入死一般沉靜，空氣絲毫也凝固起來，短短幾個(gè)呼吸之間，仿佛過了一個(gè)世紀(jì)。
這時(shí)周世奇才抬起頭，他放下毛筆，關(guān)于趙家滿門抄斬的圣旨已然寫完，周世奇凝視著淑妃，沉聲說道:
“正因如此才不可饒恕，按照大周律法，抄家滿門是趙家應(yīng)得的下場，朕保留你現(xiàn)在的位份與宮分，已是法外開恩”
淑妃抬起頭，光潔的額頭被磕破，血液滑下，與她的淚水混雜在一起，她強(qiáng)忍著不甘與痛苦，悲戚地說道:
“那臣妾寧可不要這位份，甚至可以不要自己性命，只求皇上饒過父親的性命！”
跪在后面的憐婳，急得連忙叩首，驚恐地說道:
“娘娘這是傷心糊涂了，請皇上饒恕娘娘的無心之言”
周世奇神色不變，他讓李德運(yùn)將圣旨拿走，眼眸如死水般平靜，他已不愿多言，于是說道:
“扶起你家主子，讓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淑妃身體麻木，好像要失去身體的控制權(quán)，在憐婳攙扶下才勉強(qiáng)站起，她狼狽地離開養(yǎng)心殿。
回長明宮的路上，漆黑的云層中醞釀著風(fēng)暴，如鬼魅般蠶食著天空，它們死死地壓在宮墻之上，令人喘不過氣。
淑妃腦海里不停地閃過凌亂而細(xì)碎的回憶，自己還未出閣時(shí)，與父親一起游覽盛州的明景，皇上往日對自己的溫情，還有很多零碎平常的畫面，它們混雜在一起，最終定格在皇上無情的眼神，和那道滿門抄斬的圣旨。
“娘娘您小心腳下”
憐婳的聲音將淑妃被拉回了現(xiàn)實(shí)，憐婳小心翼翼扶著淑妃走下轎子，她拿出帕子，輕輕地擦去淑妃額頭上的血跡，淑妃抬起頭，看著宮門頂上那塊寫著“長明宮”的牌匾，只覺得恍如隔世。
淑妃從未覺得如此疲憊，她脫離開憐婳的攙扶，儀態(tài)端莊走回了自己的宮殿，她依舊是長明宮的淑妃娘娘。
剛一進(jìn)來，她便看見庭院里幾個(gè)太監(jiān)宮女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悄悄話，他們見淑妃回來，立即心虛地跪在地。
“你們剛才在說什么”
淑妃語氣嚴(yán)厲地說道，旁邊的憐婳對他們使眼色，為首的小太監(jiān)，眼神飄忽不定，他不敢看淑妃，支支吾吾地也說不清楚。
“說！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事是本宮承受不住的”
小太監(jiān)眼睛一閉，心里一橫，他跪伏在地上，說道:
“奴才們聽聞皇上已下圣旨，要封許清野為皇后，并派禮部的大人去辦了”
“皇后？”
淑妃喃喃自語著，她的神情恍惚，耳鳴聲尖銳地響起，“皇后”二字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回蕩著，如同魔咒般撬開了她塵封已久的往事，她聽見姑媽在耳邊說著
“為了趙氏一族的榮耀，你會成為皇后”
剎那間，淑妃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在宮人們的驚叫聲中，她栽倒在地，頭上的黃色月季落在了地上，暈厥過去前，淑妃眼神模糊地看著地上殘破的黃花，無力地說了一句
“花落了”
麗才人說道，窗邊上的一朵黃色月季，被狂風(fēng)吹落在地，風(fēng)雨欲來，烏云密布，麗才人叫來貼身侍女臘雪，讓她差遣宮人們盡快將門窗關(guān)緊。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漆黑的云層像是被撕開一條口子，大雨泄注在大地之上，雷鳴聲中，豆大的雨點(diǎn)不停地拍擊著板靈窗，仿佛黑夜提前降臨。
臘雪點(diǎn)起一盞宮燈，麗才人坐在榻子上，雜亂的雨聲擾得她無心看書，便將手中書頁合上，她轉(zhuǎn)過頭凝視窗外，說道:
“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