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醫(yī)者仁心
“唉呀！你這老頭子怎么不聽好人言呢！”
蔣沐沐行至同濟堂不遠處，熟悉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見一位身著粗布麻衣的老人家正在門口和已經回城的琉璃拉拉扯扯。
兩人嘴上吵著什么，互相僵持不下。
路過的人投來異樣目光，阿九攙扶著吳海榮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鬧劇不知所措。
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之際，眼尖的阿九看到了蔣沐沐的身影，脫口而出，“大少夫人回來了?！?p> 蔣沐沐走近門前二人，琉璃身上尚還有些塵土，顯然是還沒來得及收拾就和對方杠了起來。
老人家一見身邊多了個衣著華貴的婦人，向后瑟縮了幾步，看樣子是想離開。
只可惜雙手還在被琉璃緊緊扣住，逃脫不得。
“這是怎么回事？”蔣沐沐目光游移在兩者之間，全然不明雙方在掰扯什么。
琉璃抓住老人家的手不放，咋呼道：“回大少夫人，我方才在門口搬卸貨物時，不慎將這老人家的腳砸傷了，尋思著帶他進店里請吳先生看看?！?p> “誰曾想他死活不肯進去，若讓他就這么離開也不是人干的事兒，于是就在門口拉扯起來了?！?p> 蔣沐沐聞言，低頭一看，那老頭裸露在草鞋外的腳趾，果真有幾個似被砸破，血流不止，不禁問道：
“老人家，我家小童也是好意，您為何不愿去看看呢？”
老頭仰起滿是褶皺的臉，望了眼頂上恢宏的金字招牌，怯生生地垂下頭去，渾身僵硬地縮在一起，像是個做錯事的孩童。
“……這地方金貴，不是草民該來的地方?！彼÷曊f，語氣中帶有幾分不自在。
許是沒想到老人家不肯進店的理由是這個，琉璃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什么金貴不金貴，又不讓你給銀子！”
“再說了，多金貴的地兒又哪有人金貴？”
這話說得實誠，蔣沐沐動容在心，輕聲附和道：“他說得對啊，老人家，您的傷既是我們所致，必然該由我們擔起責任。”
“您放心，我們不會收您銀子的?！?p> “何況您這傷若是放著不管，回去后又該怎么下地干活??？”
“還是隨我們進去處理一下吧?！?p> 提及莊稼地里的事，老人家的臉上有了些許動容。
又經過兩人的再三勸說，老人家總算同意了進店療傷的事。
包扎傷口由吳海榮親自操手，順帶開了幾副化瘀止痛的藥讓他一并帶了回去。
臨走時，老人家不可思議地捧著包好的藥材，局促問道：“你們當真不收我的錢？”
“當然?！笔Y沐沐笑笑，親自將他送到門口。
目送著老人家佝僂的背影逐漸遠去，明明將這件事妥善解決了，不知為何她并不覺得高興。
轉過身來望向上方的牌匾，“同濟堂”三個字在日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璀璨……
蔣沐沐愣了半晌，低下頭來，余光瞟到門邊墻角處趴著個小女孩。
倆沖天鬏下的烏亮的眼睛，正對上她的目光時，閃過絲毫肉眼可見的慌張，將小腦袋藏到墻后，須臾又探了出來。
小女孩抓著身上素色小襖的衣襟，唯唯諾諾來到蔣沐沐跟前。
仰起被風霜凍紅的小臉，奶聲奶氣地問：“請問店里還有人參嗎？”
蔣沐沐一時沒反應過來，眼見小女孩因她的注視變得緊張，隨即輕輕笑開了，“有的，我?guī)氵M去。”
店里眾人各自忙著手里的事，一盞茶的功夫不到，見自家主子又帶了個小姑娘進來，停下來齊刷刷看了過去。
“大少夫人，這是……？”琉璃停下整理藥臺的動作，見那小姑娘渾身也沒什么需要用藥的地方，忍不住問。
蔣沐沐隨口答道：“這小妹妹是來買人參的?！?p> 琉璃狐疑地打量了小女孩一眼，看她的穿著也不像是什么大戶人家。
人參的價格最近水漲船高，一般的人家即便有病，又哪里舍得花幾十兩買一斤人參的？
但看自家主子的態(tài)度，明擺著是打算賣給她。
琉璃思索再三，選了品相最次一等的人參擺了出來，其間還夾雜著不少泥土參須。
女孩看著盛在盤中的人參，神情凝重，挑挑揀揀了兩根全參，將上頭的泥土用小手扒拉了個干凈，交給琉璃。
對于小孩熟練的選參動作，琉璃微微驚訝了一番，接過參來上稱、打算盤。
正當要包起來時，腦筋一轉，先報了價，“這是三等參，售價三十兩白銀一兩，你這里只有六錢重的參，也就是十八兩白銀。”
說完，琉璃看了眼小女孩，只見對方緊蹙著眉，五官擰巴在一塊兒，辯駁道：“不對不對，這種人參我以前買過?！?p> “因為你們家比市價還要便宜，所以我記得可清楚了！”
“它應該是二十一兩白銀一兩，六錢的參是十二兩六百文，不是十八兩?！?p> 從她的話中聽出端倪，琉璃抬眼看向自家主子，等候示下。
蔣沐沐拆解了話中含義，看來這小姑娘一家也是之前假藥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賠償之事落實了那么久，沒道理還會有人不知道。
這件事和一個小孩子說，恐怕也解釋不清楚。
蔣沐沐示意琉璃先不要說話，問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最近店里的藥材全換了供藥商，價格自然也有變動?！?p> “其中牽扯有些復雜，或許得和你家大人聊聊，才能解釋明白?！?p> 女孩大致聽懂了人參漲價的事實，撇了撇嘴，“我爹死了，我娘重病在床，每日靠著人參吊命，家里再沒其他人了。”
“往日都是我一個人來買參的，一次買兩根，省著用些能吃上半年。”
“吃藥的其間就抓魚賣錢，之后又來買參……兩年了，一直都是那個價格……”
說到這里，女孩委屈巴巴落下兩滴眼淚，從懷里掏出用破布包好的碎銀和銅錢，嗚咽著說：
“我知道生意難做了，連我抓的魚也賣不出價錢，你們漲價也是應該的。”
“但我這里全部只有十五兩的銀子，煩請給我稱十五兩的參吧……”
蔣沐沐張著嘴，半晌沒說話，看著小姑娘哭得不成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里明明是醫(yī)館。
是救人的地方。
若病人連藥都買不起，又談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