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我所在的西蔣莊，離西南的禹城車站也就三十來里地。離西北的張莊站只有十來里地。
可是，別人家的孩子，懂事后就被大人領(lǐng)著坐火車去過省城濟(jì)南。就連妹妹小雪，跟奶奶坐了三四天的火車去過關(guān)外，再加上回來，已經(jīng)坐過七八天的火車了。而我，別說坐火車了，連火車是個(gè)什么樣子都沒看過呢！因?yàn)楹闷?，就?jīng)常問妹妹小雪：“火車到底是什么樣子呢？”
小雪說：“跟汽車一樣，在道上跑的?！?p> 我說：“咱這也有大道，火車怎么不上這跑呢？”
小雪說：“是專門跑火車的道，咱這大道上不行。”
盡管我總問，妹妹小雪也仔細(xì)的回答，可百聞不如一見，我還是非常想親眼看看火車到底是什么樣的？
春天的時(shí)候，聽說拔白蒿曬干了能賣錢。說這是一味治病的中藥，有地方收購。于是我就拔了一些，曬干了有一筐呢。可曬干之后，因?yàn)椴恢滥膫€(gè)地方收，就一直放著。
一天，爺爺對(duì)我說：“小青，聽說張莊收購白蒿，你領(lǐng)你妹妹上張莊把你拔的白蒿賣了去吧。”
奶奶說爺爺：“他倆能去的了嗎？”
爺爺說：“這么大了，有什么去不了的！”又說我：“今天是張莊集，去趕集的人多，路上的人會(huì)不斷溜，你倆去不會(huì)有事的?！?p> 我雖然沒去過張莊，但因?yàn)槟抢镉熊囌荆矣忠恢倍紡?qiáng)烈盼望能看見火車，也就非常想去。奶奶把曬干的白蒿用布包上，系成個(gè)包裹給我挎到肩上，送出院門，又叮囑了幾句。
我挎著包裹，和妹妹出了胡同，往東走去。過了盧莊，路過住在豆腐李莊西頭的姥爺家門前時(shí)，正好在姥爺家養(yǎng)病的母親在院前跟鄰居說話，看見我和妹妹，就問：“你倆怎么來了？”
我說：“我倆上張莊?！?p> 母親聽了一怔：“上張莊？”又問：“誰讓去的？”
小雪說：“我爺爺讓去的?！?p> 母親又問：“干什么去??？”
我說：“去賣白蒿。”
母親就用埋怨的語氣說：“兩個(gè)孩子這么小，張莊又那么遠(yuǎn)，讓倆小孩去干什么？”又問：“你倆知道路嗎？”
妹妹小雪那次跟奶奶去關(guān)外回來，就是從張莊站下車回去的，所以她說：“我知道路。”
母親囑咐我倆：“趕集的人多，不知道路時(shí)就問一問，千萬別走錯(cuò)路?！?p> 我答應(yīng)了，就和妹妹繼續(xù)往東走。
“你倆早點(diǎn)回來。”母親又囑咐。
我和妹妹小雪走過豆腐李莊，又走進(jìn)和豆腐李緊挨著的小程莊，在小程莊村東頭，拐向往北去的路。我倆正走著，三個(gè)騎自行車的男子從后面到了我們前面，一個(gè)中年男子邊騎邊回頭看，又下了自行車沖我說：“蔣東順，你干什么去?。俊?p> 我一看是袁德爭(zhēng)老師，就說：“上張莊?！?p> 袁老師所在的袁莊，就在小程莊北面，他又問：“你倆去趕集啊？”
我說：“是上那里賣白蒿去。”
袁老師看著我倆說：“你們家大人怎么讓你兩個(gè)小孩上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趕集，能行嗎？”
我說：“老師，能行。”
袁老師說：“離著這么遠(yuǎn)，你倆累了就歇歇，別走丟了。”
我說：“走不丟。”
老師仍說：“這是什么家長？讓這么小的孩子上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趕集也放心？”接著又說：“我也去趕集，我先走了，你兩個(gè)孩慢慢走?！彼f完跨上自行車騎著走了。
我和妹妹到了冉寨集上，想去賣白蒿，但人們都說停止收購了。又去看火車，妹妹小雪說得到車站去看?？墒擒囌驹谀膬耗兀棵妹糜捎谀挲g太小，又只去過一次車站，她也記不清了。于是，我就領(lǐng)著她去找。
如果是在冉寨集上，我還熟悉些。可由于是第一次來這么遠(yuǎn)的張莊集，哪兒是哪兒根本就不知道，由于小還不懂得問人，就只是像個(gè)無頭蒼蠅似的，在人群里一個(gè)勁的瞎轉(zhuǎn)，找了半天車站也沒找著，更是連火車的影子也看不見。
快到中午時(shí)妹妹說：“咱媽說讓早點(diǎn)回去，咱回去吧?！?p> 來賣白蒿，白蒿沒賣了；來看火車，火車沒看著。只好失望的往回走。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火車的影子。那是沿著來時(shí)的路往南走著時(shí)，聽到東面?zhèn)鱽怼斑诉恕钡捻懧?，順聲往東看去，在很遠(yuǎn)的地方，有一長溜黑色的東西在往北動(dòng)著。
妹妹小雪說：“那就是火車?！?p> 我說：“你不是說火車是綠色的嗎？”
小雪說：“我坐的是綠色的，可我也看見過黑色的?！?p> 不管是綠色的還是黑色的，我總算看見過火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