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青天白日撐傘的男子
翌日清晨。
趙管事來匯報香滿樓內(nèi)一應器物的變賣事宜,恰好和周管事趕一塊了。
庾行月讓他二人逐個說了,聽著的同時,拿過賬冊慢慢翻看。
墨寶齋的東西一共賣了現(xiàn)銀二百多兩,香滿樓的才八十多兩,加起來,將將三百兩。
想到周管事的夫人才生產(chǎn),庾行月便多問了一句,周管事喜氣洋洋道:“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大胖小子,多謝東家掛念!”
庾行月也不由輕笑,“后面幾日鋪子里也不會有旁的事,你便多陪陪你妻子吧?!闭f罷,又讓彩云給遞上了紅封。
周管事忙歡天喜地地行禮道謝。
他走之后,庾行月將昨日畫的圖紙給趙管事看了,同他說了好一會兒翠華樓重新裝修的細則,包括哪些能省,哪些不能省,都說得十分清楚,趙管事連連點頭。
等趙管事也走了,差不多是巳時一刻,庾行月方才有功夫慢慢喝一盞茶水。
誰知茶杯還沒來得及放下,外面便又有動靜。
庾行月余光瞥見瓊枝出去了,沒一會兒快步走進來道:“王妃,底下盯著的小廝讓人來回話了,說是天機閣那邊有一個神神秘秘的客人到訪,老道士已經(jīng)關(guān)起門和那人待了好一會兒,您要不要去瞧瞧?”
“去?!?p> 庾行月簡單戴了個帷帽,便和來傳話的小廝等人一同過去了。
馬車行了約小半時辰后,停在了天機閣所在的玉衡巷口,庾行月下了馬車,走到天機閣斜對面的茶攤上坐下。
“現(xiàn)在什么情況?不用起身,坐著就行?!扁仔性碌吐晫Σ枳缹γ娴男P說著,自己也坐下了。
盯梢的小廝回道:“來的人好生奇怪,青天白日撐著一把傘,眼下已進去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小的沒瞧見那人的臉,不過可以確定是一個男子。”
撐著一把傘?
庾行月腦海中篩了一遍,沒有相關(guān)的印象。
“出來了出來了!”小廝低聲提醒道。
庾行月回過神,不動聲色地用余光看去,只見從里面走出了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袍男子,確實是撐著一把油紙傘。
她盡力瞧了,也只能堪堪瞧見那瓷白如玉的下頜。
男子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離去。
庾行月從茶攤上起身,到天機閣鋪門前,抬手敲了敲。
她站在這里,能感覺到里面的那東西的存在感更強烈了。
庾行月心中升起了些不好的預感,她讓小廝們在外面候著,自己推門走了進去,挑簾行至里間。
只見一目道人癱坐在椅子上,眼球凸出,渾身的血似乎都被吸干了,一副睚眥欲裂的駭人表情,一動不動。
庾行月目光移至旁邊的案臺上,一個其貌不揚的巴掌大小匣子,正靜靜散發(fā)著幽微的血紅色光芒。
就是這個小東西。
庾行月看見的一瞬便已然可以確定了。
可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她湊近了幾步,沒敢冒失地伸手觸碰,只是俯身細看。
這匣子方方正正,周身雕刻著一些她看不太懂的紋樣,正面,則落著一把鎖。
她只盯著看了幾秒,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庾行月選擇退了一步,報官。
畢竟這里死了人,她進來了,若是什么也不做便走了,那便太不清不楚了。
官兵來后,瞧見一目道人的死狀,也不由駭了一跳。
庾行月少不得被一番盤問。
她也一副后怕的樣子,七分真三分假地解釋了一通,那官兵聽到說她是靖王妃,連忙行禮道:“原來是王妃娘娘,驚擾到王妃,卑職們罪該萬死?!?p> 見狀,庾行月才后知后覺。這些官兵隸屬于金吾衛(wèi)治安司,而金吾衛(wèi)似乎就是靖王風隋止的勢力范圍。
“無礙無礙,你們起來吧?!扁仔性碌溃骸斑@道士死的離奇,我來時看到一個穿月白色衣袍,撐著一把傘的男子從這里出去,但是沒瞧見臉。你們或許可以往這個方向查一查?!?p> “卑職們曉得了?!?p> 治安司的人要先把這處案發(fā)現(xiàn)場圍起來,然后等仵作來驗尸,同時也派了一撥人到周邊去打探情況。
庾行月從鋪子里出來時,外面已經(jīng)圍了好些人,七嘴八舌地討論,都是些沒營養(yǎng)的話題。
“你們讓我進去看看!我求求你們了,我就進去看一眼!”一個孩子的哭喊聲尤為響亮,庾行月不由側(cè)目看過去。
那是一個才七八歲的男孩,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棉麻衣裳,臉上全是淚,試圖往里面闖,但是被官兵攔的死死的。
圍觀的一人勸道,“我說小石頭,你別妨礙官差辦案,該讓你進去的時候會讓你進去的!”
那被叫作“小石頭”的男孩哭得愈發(fā)大聲了。
庾行月向圍觀的人打聽,“那孩子是一目道人的孫子?”
圍觀人見它衣著不俗,解釋道:“一目道士光棍一個,哪有孫子?那小孩是孤兒,原先一直被一目道士接濟,前些日子,不知一目道士從哪兒發(fā)了筆橫財,買了處院子,把他們都接進去了?!?p> 庾行月微愣,“他們?”
“是啊,這城里的孤兒,一半在慈幼局,一半就是這老道士在接濟。以至于有些生了孩子不想養(yǎng)的,就趁著半夜把孩子扔在天機閣門口,也真是缺德?!?p> “他為何要接濟這些孩子?”
圍觀的人撇撇嘴,“那誰知道。”
庾行月委實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底里。
此刻,便是她素來古井無波的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幾分復雜的心思。
她有些后悔,回身又望了一眼身后的天機閣,那后悔更多溢出了幾分。
原先她對這事并沒有多上心,可現(xiàn)在,許是那幾分悔意作祟……她想弄清楚。
從之前她與一目道人寥寥的幾句談話可以得出一個信息,一目道人對自己死期將至這件事,應該是知道一些,或者是有些預感的。
可他為什么會知道,他究竟是因為什么死的,怎么死的,這些事始終是個謎。
庾行月重新進了天機閣。
仵作剛來,正在驗尸。
看著面前這具死狀恐怖的尸體,饒是經(jīng)驗豐富的仵作也犯了難。
“沒有傷口啊……”他喃喃納悶。
庾行月道:“那案上的匣子倒有幾分詭異,或許……”
她身旁領(lǐng)頭的官兵一愣,“王妃娘娘,哪有什么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