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設崩塌
“我們只是路過的,現(xiàn)在我去繳費?!?p> 真所謂是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醫(yī)生搖搖頭,
“麻煩你幫忙安撫一下孩子情緒,一會兒縫合手術(shù),需要打麻藥,怕孩子有應急情緒,你幫忙在旁邊配合一下。”
醫(yī)生一邊準備一會兒縫合的醫(yī)療器具,一邊對身邊抱著孩子的文小魚說。
文小魚看著孩子,嘴角微微上揚,用一種近乎柔和的態(tài)度說:
“小同學,可能一會兒醫(yī)生叔叔幫你打麻藥會有些疼,你堅持一下,阿姨知道你是男子漢,剛剛當著那么多人都沒有哭,一會兒也要像剛才一樣,能做到嗎?”
孩子眼里噙著的淚水在她的話語間始終沒有落下來。沒出聲,但對著文小魚使勁地點了點頭。
文小魚又看向醫(yī)生,說:
“醫(yī)生,我配合,咱們開始吧?!?p> 之后,她下意識地握住了孩子的手,孩子也緊緊回握。文小魚沖著小男生露出微笑,輕聲說:
“別怕,阿姨陪你,你爸媽正趕過來,一會兒他們來了,看到你沒哭,向他們證明你是真正的少先隊員,是真正的男子漢?!?p> 話像是說到了點兒上,孩子眼里的水霧變淡了,抿著小嘴,眼里還露出堅毅的目光。這一幕被站在門口處,剛剛交費回來的姜牧野看在眼里,冷厲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柔情。這還是少年時候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兒,用著世界上最柔和的言語,安慰著受傷男孩的心,那一刻好像傷口并沒有那么刺痛,說是春風化雨一點兒都不為過。
可現(xiàn)在躺在手術(shù)床上的人不是當年的自己,而文小魚剛剛把她自帶的暖意給的是一個上小學的孩子,瞬間,姜牧野剛剛黑眸中的光亮消失,恨不能躺在手術(shù)床上的人是自己,當自己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種想法時,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為什么跟一個小孩子在這里爭風吃醋似的。
將手里拿著的繳費單據(jù)握得更緊,下一秒,姜牧野沒有遲疑地走進診室,醫(yī)生已經(jīng)將麻醉藥進行了局部注射,等待著藥效發(fā)作,開始縫合傷口。
孩子確實堅強,沒掉一滴眼淚,文小魚額頭上不仔細看已經(jīng)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想著孩子的父母怎么還沒到時,眼前伸過來一只手,手里是一片雪白的紙巾。
文小魚抬頭和姜牧野四目相望,姜牧野下一秒就別開視線,看向躺在一旁的孩子,嘴里卻說:
“擦一下?!?p> 文小魚大方的要接過紙巾,剛想說聲謝謝,結(jié)果男人低沉著開口道:
“趕緊的,別把汗滴在孩子傷口上,會很麻煩?!?p> 文小魚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屋里僅有四個人,饒是聽力再差勁,剛剛姜牧野的話也已經(jīng)真真落入一旁醫(yī)生的耳朵里,他正在準備手術(shù)縫合用具的手當即一抖,一次性手術(shù)刀差點兒落在地上。
想說一句這男人怎么嘴巴這么毒,但想到剛才他那冰冷的眼神后,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使勁吸入一口空氣,緩緩吐出,讓自己的心也跟著平復一下。
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文小魚只能硬著頭皮,光速抽過姜牧野手里的紙巾,在自己的額角上,象征性地按了按,又趕忙將紙攥在手里。
醫(yī)生在孩子傷口周圍先試探了一下,問孩子有沒有感覺,孩子搖搖頭。
醫(yī)生看了一眼文小魚和姜牧野,平靜地開口告知:
“現(xiàn)在我開始縫合?!?p> 約莫手術(shù)剛開始幾分鐘,突然門口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帶著緊迫和焦急,
“默默,默默?!?p> “爸爸,我在這兒呢。”
躺在手術(shù)床上的孩子聽見了男人的呼喊,突然表現(xiàn)得激動起來,要不是姜牧野剛剛將他按在床上,恐怕現(xiàn)在醫(yī)生手里的針早都扎在傷口以外的皮膚上了。
醫(yī)生手里的動作稍作停頓,也隨著聲音往門口看,這時,從門口跑進來一男一女,通過剛才孩子嘴里稱呼,這是他的父母。
男人首先看見的是床上的孩子,用緊張的眼神打量著孩子的全身,隨后,女人也跑到孩子身邊,看著孩子腿上的傷口,眼淚奪眶而出,越掉越兇,低下頭,止不住地哽咽,一只手捂著嘴,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孩子都是媽媽身上一塊肉,孩子受傷,自然疼在媽媽心上,這時,還躺著的孩子突然說話:
“媽媽,你別哭,我沒事兒,我不疼,我是男子漢。”
簡單的一句話,讓在場的眾人眼底都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文小魚這種平時被劉宇寧罵成冷血動物的人,這一刻也感覺鼻尖泛酸。孩子媽媽整個人更是崩潰,眼淚早就模糊了視線,控制著情緒,出聲,
“默默,讓媽媽看看,還有哪兒受傷了沒有?媽媽一定給你討回來?!?p> 討回來那是必須的,任何一個父母都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女白白受傷害。
“媽媽,這個阿姨特別好,剛才幫我說話,和那個撞我的司機阿姨理論。”
說完又看向姜牧野,指著他,繼續(xù)說:
“還有這個叔叔,剛剛在路上看見我,開車送我來的醫(yī)院。”
孩子一出口就知道平時家里教育的很好,饒是形容撞了自己的人也用了尊稱“阿姨”,正因此舉,文小魚這才開始注意到了站在孩子身邊的孩子母親。
女人穿著一身墨色的連衣裙,領口是卷邊設計,莊重典雅中帶著一絲俏皮,平時不注意時尚圈的人看上去可能覺得這就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裙子,但是文小魚好歹平時也是低調(diào)奢華界的擁護者,不經(jīng)意的一瞥,看出來這條裙子是LV當季的新品,雖不知道具體價格,但絕對價格超過五位數(shù),腳上一雙繆繆中跟黑色瑪麗珍,外表普通,但鞋跟上并排的滿鉆讓這雙鞋變成了吸引眼球的焦點,再看到女人脖子上那條項鏈時,文小魚倒吸一口涼氣,她敢肯定,這個家庭絕不簡單。
經(jīng)兒子這么一介紹,女人才抬頭看向文小魚和姜牧野,在和姜牧野對視之際,她明顯神情一愣,似是沒想到,驚訝的神情過后,唇角微揚,開口說:
“姜總?!?p> 男孩的父親正在打電話,聽到妻子說話,下意識往這邊看,當看到站在文小魚身后的人是姜牧野時,他意外的同時臉上不由露出喜色,和電話里的人簡單交代幾句后,掛斷電話,朝他們這邊走來。
醫(yī)生見此情形,伸手招呼了一下孩子父親,對他說:
“你們先商量,我繼續(xù)縫合,孩子傷口不大但是深,我用了美容針,放心,我這外科縫合技術(shù)當年在業(yè)界也是響當當?shù)?,你們就放心吧,保準傷好了不留疤?!?p> 說著說著孩子還自夸起來,孩子母親的情緒成功被醫(yī)生這話帶跑偏,說完破涕為笑,點點頭,用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頭,然后,轉(zhuǎn)身換上了更輕松的笑容對姜牧野說:
“姜總,真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真的謝謝你救了孩子?!?p> “是呀,姜總,你看看,我本來還說下周約你打球呢,結(jié)果在這兒碰上了,要不是你們,我們家默默這傷口恐怕都得嚴重了?!?p> 孩子爸爸感激地雙手握著姜牧野的一只手,一直沒有松開,醫(yī)生正在縫合,聞言自顧自地說:
“誒呀,你們還真是碰上好心人了,人家兩人把孩子送來及時,傷口才沒有更大面積感染?!?p> 這話說給大家聽的,聞言,孩子爸爸這才意識到剛剛醫(yī)生說的“兩人”,敢情自己一直忽視了一旁的文小魚,這才一只手松開,示意了一下文小魚,另一只手還在緊握著姜牧野的手沒放下,說:
“這位是你女朋友吧?誒喲,一看就是人美心善。今天真是萬分感謝。”
孩子母親也站直身體,感激之情不以言表,姜牧野聽著男人稱文小魚是自己女朋友的那一刻,心里居然漏跳一拍,沒有及時更正,文小魚突然開口,
“您誤會了,我只是路過看到了,做了正常人都該做的事,正好我又跟姜總認識。就一起把孩子送過來了,要沒姜總我們也不可能這么快趕過來。剛剛姜總車上還有他女朋友,都沒顧得上送她回去?!?p> 要說前面的話說得再正常不過了,簡單向孩子父母陳述了事實,又解釋了自己和姜牧野的關系,但最后一句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出是明嘲暗諷,激化矛盾。
文小魚自己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再也不出來,好端端和一個陌生人說這話干嘛?自己是不是有毛?。靠墒莿倓倧牡谝谎劭匆妰扇嗽谛W校門口出現(xiàn)的時候,就覺得心里無意間來了一股莫名火氣,事后看見兩人同坐一輛車子更是怒意翻涌,被剛才男孩爸爸這么一提,腦子里不自覺就冒出來這么一句,好死不死地還說出來了。
孩子媽媽聽見,唇角微揚,嘴上不說,心知肚明,文小魚一看女人的臉色,瞬間知道對方誤會了,這時候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欲蓋彌彰,誤會保不齊會更大。男人則不以為然地說:
“別管是不是,既然你們都認識,咱們就好辦了。我現(xiàn)在也算是認識您了,對了,您貴姓?”
說到這兒,孩子父親看向文小魚,客氣的問。文小魚剛想回答,就聽一旁姜牧野道:
“文小魚。工大老師。”
“誒喲喲,原來是大學老師,果然素質(zhì)高。什么也不說了,你倆救了我家默默,這事兒我們一家子算是記住了,等過兩天默默好些,咱們一定一起坐坐,我好好感謝你們。”
文小魚看著孩子爸爸,客氣道:
“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我覺得正常人都應該會伸出援手,剛才幫忙的也不止我們,很多好心人都在,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孩子很懂事,能幫助他我心里也很開心啊。你們不用這么客氣的。”
說完又看向孩子媽媽說:
“事故現(xiàn)場都處理好了嗎?如果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朋友那邊還有點兒急事兒?!?p> 其實劉宇寧那邊可去可不去的,最近她招聘到一位服務生,正好是工大的學生,平時事兒不多的時候,在酒吧里還能兼職駐唱,薪水也都是翻倍的給,文小魚要是不去,正好還能多掙些。說自己有急事也也是臨時起意,看見孩子家長來了也就放下心來,自己再在這里也是有些多余了,于是才急中生智找了一個借口。
姜牧野聽文小魚這么說,也跟著將手里的繳費單遞給了孩子爸爸,然后淡淡地說:
“拿著,這是孩子的診療繳費單。你不用感謝我,我要早知道這是你兒子,興許還能讓他少受點兒罪,不過還好,孩子的傷不是很嚴重,我檢查過了,你主要得謝人家文老師,多虧了她路見不平?!?p> 從姜牧野和孩子爸爸的說話態(tài)度來看,兩人肯定是認識,而且還很熟悉,不然姜牧野也不可能拿著孩子開玩笑,孩子爸爸還不惱。
“文老師,我們真的感謝您,您如果有事兒就先忙,現(xiàn)場那邊我讓律師過去了,沒什么問題,過兩天我聯(lián)系您,到時候您一定賞個臉?!?p> 文小魚不知道該怎么回絕的時候,姜牧野開口道:
“好了,我和文老師先走了,你們照顧好孩子吧,以后聯(lián)系?!?p> 他朝還站在病床邊上的孩子媽媽也點頭示意,然后伸手的推著文小魚的后背向外走。
突如其來,肩膀上一陣溫熱,文小魚先是一個激靈,隨后立刻躲開,眉間的微蹙姜牧野還是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
兩人走出診室,姜牧野一言不發(fā),只是拉著文小魚的胳膊一味往前走,幾步走到了衛(wèi)生站的大門口。
剛才在醫(yī)院,文小魚想要掙脫,因為是公共場所,兩人要是拉拉扯扯,行為有些不太雅觀,所以直到姜牧野將她拉到車邊,文小魚這才卸下剛剛隱忍了一路的怒氣,對著姜牧野說:
“姜牧野,你別太過分,你到底要干什么?剛才因為著急救孩子,還當著孩子父母,都是熟人,我給你留面兒,現(xiàn)在你又來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你沒必要又來招惹我。讓你女朋友看到,對咱們誰都不好?!?p> 姜牧野拉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文小魚硬是扯不出來,任她甩著被他抓牢的胳膊在半空中晃。
想著剛才姜牧野和趙安琪并排坐在一起,又想著在擁擠的人群里,兩人靠的那么近,有那么一刻,姜牧野用身體擋住擠過來的人群,就好像生怕趙安琪被別人碰到似的。
再想到之前她曾經(jīng)懷疑過兩人的曖昧,腦海里斷斷續(xù)續(xù)閃現(xiàn)的畫面,還有就連前些日子自己被呂洲欺負時,姜牧野做出的種種舉動,她還在和劉宇寧談什么試探,現(xiàn)在想想自己好像是個被他玩弄的傻子。
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個男孩漸行漸遠的時候,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間還想到姜牧野,瞬間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個跳梁小丑,更是火冒三丈。
“姜牧野,你就是陰魂不散,怎么哪兒哪兒都能看見你?公司看見你、學校看見你、路上看見你,就連呂洲想要侵犯我的時候還是看見你,你是不是老天專門派來監(jiān)視我的?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你上次救我,我感覺你才是個跟蹤狂。你干嘛讓柯凡給我送食材,你干嘛讓我誤會你。我告訴你說,我對你沒意思,就是想謝謝你,單純的謝謝你而已?!?p> 最后幾個字,文小魚說得咬牙切齒,好像積攢了很久的怨念,在此時一股腦的發(fā)泄出來。
姜牧野一直在一旁聽著,任由她對他喊叫,都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莫名的火氣??掠町敃r告訴他離開幾天,堅持別跟她聯(lián)系,試探一下對方的時候,他就感覺不靠譜,無奈自己各方面優(yōu)秀,除了在感情方面是個白癡,就這么鬼使神差的聽了他的話。
柯宇不知哪里來的自信,還信誓旦旦地說只要過了這些天,保準撥開云開見月明,現(xiàn)在云也沒撥開,月亮也一塊兒變沒了!
走的這些日子,他確實沒聯(lián)系文小魚,甚至連柯宇都沒打過一個電話,所以當文小魚問及柯宇姜牧野在哪兒的時候,柯宇也支支吾吾,不知其蹤。的確,村里的落地項目確實是出了些問題,設備投放使用過程中一些數(shù)據(jù)和實際不相符,市里重視,作為負責人他不得不去,結(jié)果這些天,項目問題沒找到,自己的心也被絞到一團糟。
其實依照姜牧野的性格,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盡快解決,越早解決越好,但是偏偏在感情這件事上,他居然拖了又拖,拖到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忍耐這么久,現(xiàn)在可好,心沒試探出來,連走之前唯一那點兒緩和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解救他的只能是自己,他不挑明,也不過就是怕文小魚接受不了,給他當面拒了,畢竟這么多年了,相貌變了,人心是不是也會變,在他維護了這么多年的冷峻面孔下,那顆脆弱的心,能不能承受的住。
他一直把自己保護的很好,身上永遠披著一層保護殼,這層保護殼也有自己的名字,那就是“面子”。
外人面前,他永遠保持睿智、冷靜,甚至沒有什么他不行的,而一旦文小魚拒絕自己那一刻,面子將不復存在,人設也就崩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