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爐重造
劉宇寧滿腦子都在提醒自己：我沒暈，我沒暈。好好的話就不能好好回答，兩個人真的是，一言難盡。
幾個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為姜牧野的智商感到堪憂的同時，也為文小魚接下來會做什么很關(guān)注。
劉宇寧就像是在看一部好劇，按照這倆人的日常行為，接下來文小魚說什么還不一定，但是依她現(xiàn)在的表情來看，姜牧野的小心思她絕對領(lǐng)會錯了。也難怪，估計腦回路不奇葩的人，都會和文小魚一個想法。
畢竟不熟，當(dāng)著眾人，劉宇寧實在是不好意思駁姜木野的面兒，翻了個白眼，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身邊的柯宇，頓時開始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怎么可能和姜木野是好友？此時的柯宇正在面露嘲笑之色，用快要繃不住的表情看著還在較勁的兩人。
劉宇寧抿了抿唇，輕吐一口氣后，用還撐在沙發(fā)坐墊上的一只手，照著柯宇的屁股，狠狠擰上去。
柯宇起初沒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還沉浸式“看戲”，疼是兩秒鐘后才感覺出來的。一股剜心的疼，直逼柯宇腦門。
“噢”的一聲鬼叫，所有人眼神全都成功從剛剛拌嘴的兩人轉(zhuǎn)到柯宇身上。
柯宇緊皺著眉，五官已經(jīng)聚集到一起，手也不自覺地按在自己的屁股上，使勁揉搓著，嘴里還發(fā)出“嘶，嘶”聲。
他看向劉宇寧，半分責(zé)怪半分疑惑，從牙縫里小聲擠出幾個字，
“干什么你，瘋啦，我又怎么了？”
這種問話明顯是平時總辦錯事，對自己充滿無限不自信的表現(xiàn)。劉宇寧看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經(jīng)從要開火的兩個人身上轉(zhuǎn)移走，目的達(dá)到了，從鼻子里擠出一個嗤笑，說：
“沒事兒，不故意的。”
柯宇帶著敢怒不敢言的神態(tài)，緩緩平復(fù)內(nèi)心。突然，文小魚開口，厲聲正色道：
“楊局長，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今天真是感謝您百忙之中來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平時不占政府一下便宜，當(dāng)然，這次的事兒也是很感激姜總出手相助?！?p> 說到一半，看了一眼一旁的姜木野，然后繼續(xù)說：
“那既然是姜總發(fā)話無所謂，我們就公事公辦好了。”
楊新民心里其實根本沒想到有公事公辦這種結(jié)局，剛剛自己的話表述的應(yīng)該很明確了呀？上到總局后果就很嚴(yán)重了呀，就算是一般同事關(guān)系，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人多少都會有個同情心，得饒人處且饒人，文小魚手下留情，趙安琪就能平安無事，頂多是受受教育，也不會記入檔案。這么一來，事情豈不是又難辦了？這到底是怪誰？
看著面前滿不在乎的男人，楊新民想著接下來趙慧芝肯定是會要給自己奪命連環(huán)call的。一個頭兩個大，怎么跟她解釋。心里想著，求助的眼神望向姜木野。
不管公事公辦，還是私底下和解，反正姜木野今天在眾人面前表露心聲，他自己是第一次做，至于干得漂不漂亮，那得看最后文小魚同不同意當(dāng)自己女朋友了。
楊新民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知道是這種結(jié)果，不如不說，見姜木野沒有阻攔的意思，趕緊上前解釋，顯然說的也很隱晦。
“我說，那個什么，文老師。如果上升到總局辦理，一些事情還是要通知學(xué)校，你們是準(zhǔn)備自己處理？還是學(xué)校來處理？”
言外之意，如果上升到總局，那么這件事也得上升到學(xué)校，至于到了學(xué)校層面，趙會芝和趙安琪一定會從中作梗，那到時候就算是自己有理，也會弄得滿城風(fēng)雨，甩了對方一身泥的同時，自己還得臟了手。
話說的不能再明白了，休息室里還有監(jiān)控，作為局長在這里的時間也不短了，話都提示到這份兒上了，就差說：
“文老師，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熟人，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得饒人處且饒人。”
文小魚也不是不明白，只不過這次都是因為自己，劉宇寧才和趙安琪發(fā)生口角，但這話怎么聽上去都感覺是自己要吃虧似的，要是就這么算了，劉宇寧多少都要吃虧，趙安琪那種人到時候保不齊會仗著自己有人，進(jìn)了警局都沒事兒為由，出來變本加厲也說不準(zhǔn)。況且這次是因為碰到了姜牧野，那下次呢？她們也這么幸運嗎？
文小魚想著，突然一旁站著的男人發(fā)出清冷的一句：
“公事公辦?！?p> 在場的人再一次震驚，這根本就是不給楊新民一點兒面子啊，話說死，路走絕，怕是要絕交的節(jié)奏。前一秒兩人還在和顏悅色商量事，下一秒就杠得臉紅脖子粗。
楊新民聽見姜牧野的話差點兒自己掐人中，要不是因為他是董婧的兒子，他會管這小子？剛剛趙會芝也給他打電話，人還沒說話就開始哭訴，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用上邊壓自己，都被他緩兵之計搪塞過去，結(jié)果來之不易的勞動果實就被這小子一句話，全部否定了！
別說楊新民，剩下的幾個人心情也堪比坐過山車，開始?xì)鈶崳型境怨?，結(jié)果又被甩上了天。誰也不知道姜牧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女人的心思不要猜，姜牧野的心思更別猜。
文小魚怎么也想不到姜牧野這是在大義滅親，還是就這事兒跟自己較勁。正在滿屋子人變成死寂時，她對楊新民說：
“楊局長，能和你單獨談?wù)剢?？?p> 楊新民不是不想談，他確實是想和當(dāng)事人談?wù)?，尤其是那個男當(dāng)事人，既然文小魚先開口，也算是個契機(jī)，不如順著她，看看文小魚要說什么，于是馬上接道：
“行，文老師，我辦公室在二樓，你跟我來?！?p> 楊新民客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文小魚微微頷首，跟上前，姜牧野突然說：
“楊局，等一下，我也有話說?！?p> 沒等楊新民反應(yīng)，姜牧野的大手再一次拉起文小魚，闊步走出了會客室。
吃瓜群眾們早已經(jīng)被一波又一波的操作震驚，三人都走出屋子，剩下的還張著嘴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剛才看見了什么。
文小魚說要出去談的那一刻，劉宇寧就心知肚明她要干嘛。兩人這么多年的好友，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在文小魚看來，就算是自己受委屈也絕不會讓劉宇寧吃半點兒虧。
害怕文小魚又要做什么講義氣的事兒，劉宇寧趕緊在驚恐中回神，叫住馬上要走的三人，說：
“楊局，不用了，我不追究了?！?p> 文小魚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劉宇寧，劉宇寧目光坦然，停頓了兩秒，對還在回過身來看著自己的三個人說：
“小魚，要是你去跟楊總說想公事公辦，那我現(xiàn)在跟你們說，我不追究了，但是我想請楊局能不能給我一個跟趙安琪見面的機(jī)會？”
楊新民前一秒還在發(fā)愁一會兒要是文小魚準(zhǔn)備“就地正法”趙安琪怎么辦，突然聽見不追究三個字，眼里都在放光，難掩喜悅，對劉宇寧說：
“如果當(dāng)面和解的話，當(dāng)然可以，我這就找人安排。”
沒等其他人說話，楊新民已經(jīng)一腳踏出了會客室。
文小魚什么都沒說，直接走到劉宇寧面前，咬了一下下唇，重重嘆了口氣，劉宇寧瞬間感到了一股壓迫感，表情秒變慫，拉起文小魚一只手，湊得更近，討好似地說：
“咱們算了，我知道你是為我抱不平，沒事兒，咱們也不吃虧啊，這不她進(jìn)了局子嘛，教育教育，讓她也老實點兒。咱們剛才不都報仇了嘛，畢竟她媽是你們領(lǐng)導(dǎo)，咱們現(xiàn)在懲治了她是小case，但是保不齊以后給你穿小鞋，你還在學(xué)校待不待了？”
前面幾句對于文小魚都不在乎，就這最后一句戳了她的肺管子，是啊，她還在學(xué)校待不待了？努力半天圖個什么？思考半晌，文小魚回：
“我的確是還得待下去，但是如果是建立在你受委屈的基礎(chǔ)上，那我還是寧可走人，大不了我再去找教授，給我換個地兒待唄，當(dāng)實驗助理也行啊，無所謂。”
劉宇寧知道她嘴硬，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人們都還在一旁等著她回話，話又說回來，
“得了吧你，讓你走你就該舍不得了，行了，就這樣吧，讓那個女人長個教訓(xùn)算了，事情鬧大了，即便咱們再有理，畢竟你在學(xué)校，風(fēng)言風(fēng)語咱們也管不了，你最近低調(diào)點兒?！?p> “想清楚，機(jī)會難得?！?p> 兩人正說著，一旁的男人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回音。
“機(jī)會”？什么叫機(jī)會？抓住趙安琪怎么就成了機(jī)會了？文小魚不知道這個男人此時陰陽怪氣是什么意思，反問道：
“姜總怕不是得意的笑起來了吧！對，我們不追究了，但不代表讓她就這樣逍遙法外。剛剛感謝的話我不收回，一碼歸一碼。但是要是有下次，保不準(zhǔn)我當(dāng)場就讓她找不著北，也絕不會讓她毫發(fā)無損的從警局里進(jìn)出?！?p> 姜牧野真是鬧不明白，到底自己哪里有得罪這個女人，不要得罪女人這句話身邊的很多人都跟他說過，這時候他算是深有體會，剛剛還好好地對他感激涕零，眨眼的功夫就開始跟他放狠話了。
十幾分鐘后，一個民警從門口喊：
“劉宇寧?！?p> “誒，在呢。”
“出來一下。”
劉宇寧應(yīng)著聲，站起身，對著坐在一旁的文小魚說：
“沒事兒，我去一下，你等我?！?p> 說完，兩步小跑出了門。
劉宇寧跟著民警到了一間審訊室，說實話，她長這么大還沒來過警察局，更別說進(jìn)審訊室。以前從電視里看，審訊室里安著攝像頭，里面就是個小黑屋，無形中給人壓迫感，站在門口，劉宇寧的腿好像不聽使喚，抬不動似的邁不出下一步。
民警見狀，對她笑著說：
“害怕？沒事兒，楊局說了，就是借用，里面的設(shè)備都關(guān)了。平時你們看的那些都有點兒夸張。再說了，不是你說要找人家談?wù)劼铮氵@樣，里面那位不是更猖狂？我在這兒不走，你有事兒叫我。”
劉宇寧打量了一下這位跟她說話的警察，看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這是也知道里面那位的身份？算了，想那么多也沒用，人家說的對，犯錯的又不是自己，怕什么怕。反正你趙安琪有本事，姜牧野更有本事，誰怕誰？沖著身旁的警察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她開門進(jìn)屋。
屋里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昏暗，只是意料中的布置簡單，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桌子對邊放著兩把椅子，僅此而已，同樣，也沒有什么單面鏡子，四周是白墻，給人肅穆的感覺。
趙安琪坐在長桌的一端，雙手交叉地放在桌面，眼睛從劉宇寧進(jìn)來就沒抬眼皮看她一眼，這種態(tài)度，劉宇寧多少還是有些不滿，怎么著？都到這兒了，還不服？
她走到趙安琪對面，坐下，掀起眼皮看著對面的女人，沒有說話，足足過去了一分鐘，趙安琪顯然是有些沉不住氣，下巴一抬，帶著挑釁的意味說：
“別以為今天你們把我弄到警局里來就算你們有本事，我怎么進(jìn)來的你們不知道嗎？要不是我輕敵，能讓你們這么算計？文小魚在姜木野那兒就是個新鮮勁兒，等這股勁兒一過，他還得乖乖回我這里來。你們鬧了這么半天，現(xiàn)在不是照樣和解嗎？”
說完還不屑地瞥了劉宇寧一眼。
見狀，劉宇寧進(jìn)來之前還略帶忐忑的心一下放下，想著像這種不知道感恩的人，說再多廢話也是白搭，本想著奉勸幾句，看樣子完全可以沒必要了。提了一口氣，劉宇寧勾起嘴角，手肘放在桌上，湊近正雙手環(huán)臂，不屑一顧的趙安琪攤牌，說：
“本來想和你好好說兩句，勸你兩句，但是我看現(xiàn)在大可不必，你說姜木野，我沒看出來他對你有多好，就在剛才還要公事公辦呢，倒是你，挺可憐的，眼看都要鋃鐺入獄了，現(xiàn)在得了便宜還要叫囂，姜木野對你什么樣你瞎啊？看不出來嗎？反正我看他就算找個男人都不會找你！你還是認(rèn)清現(xiàn)實的好。文小魚也是你能算計的？前面的事兒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過去了，要是以后我再聽到有關(guān)她的一丁點兒不實傳聞，我就認(rèn)定是你說的，到時候我就沒有今天這么客氣了，記住，今天我不追究是看在文小魚面子上，你能安然無恙也全是因為文小魚。”
“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你想讓姜木野回到你身邊？你還是醒醒吧，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姜木野對文小魚什么感情是你能比的？”
說完似是突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的用手擋了一下嘴唇，輕笑一聲繼續(xù)說：
“哦，不，什么回到，姜木野壓根兒就沒到過你身邊。別自作多情了，好好收起你的嘴臉，踏實做個人吧！別在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別說你媽是校長，你媽是市長我都不怕！”
劉宇寧越說越激動，到最后幾乎帶著些呵斥，說完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拉門出了審訊室的那一刻，她突然回過頭來，對著趙安琪輕笑一聲，然后吐出幾個字，
“人家兩個人才是青梅竹馬。”
放下話，揚長而去。
趙安琪恐怕是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話雖不狠，但是侮辱性極強(qiáng)，一時間沒法接受，尤其是最后一句，劉宇寧說的聲音不大，不確定她在消化前面內(nèi)容時，有沒有聽到。但她就當(dāng)她聽到了，因為在她關(guān)上門的瞬間，劉宇寧聽到了屋里歇斯底里的喊叫聲：
“你說什么？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柯宇告訴她的，當(dāng)時聽了柯宇說姜木野就是文小魚要找的人，她也一時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情緒，沒法接受現(xiàn)實，等冷靜下來之后，兩人才考慮接受姜木野的提議，暫時不告訴文小魚，等姜木野準(zhǔn)備好自己告訴她。
要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夜長夢多不是瞎說的，兩人好不容易緩和一下，又被趙安琪這個攪屎棍從中作梗，節(jié)外生枝。
劉宇寧像是很滿意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通常放狠話不是自己的特長，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向來都是能動手絕不動口的，今天地點特殊，要是在警察局里動起手來，保不齊還得傷到人民警察，到時候別說姜木野，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忍著沖動，面對趙安琪的嘴臉，劉宇寧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
算是扳回一局，回到會客室的時候，三個人不約而同站起身，文小魚快步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劉宇寧，沒看到什么明顯的變化，試探著問：
“你都跟她說什么了？沒事兒吧？”
劉宇寧抿嘴笑，邊笑邊說：
“開玩笑。有事兒也是她有事兒，我能怎么樣？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
“我是怕你又沖動，以前……”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宇寧截了過去，不耐煩盡顯，說：
“停，我都多大歲數(shù)了，你趕緊說點兒別的吧。”
然后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柯宇，又瞟了一眼姜木野，繼續(xù)說：
“我要說的都說了，剛才我出來看到楊局，他好像還是感謝我沒有繼續(xù)追究趙安琪的。還說簽完字就可以回去了，他們會好好教育趙安琪的。真教育，假教育，我并不是很關(guān)心，但是姜總，我覺得通過剛剛跟她的交流，她不是什么正常人，善意提醒你一下，為了活命，還是跟她保持一定距離的好。有同情心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兒，可能有的時候還會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