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會議宣布結束，所有人都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對照著安排表去聯(lián)系自己這些天入住的農戶。
“柯助理，我和文老師的安排表在哪里啊？”
葉靜怡忙著一邊收拾眼前的紙和筆，一邊詢問站在身旁的柯凡。
柯凡勾起嘴角，薄唇輕啟，回道：
“你和文老師還有我們幾個，都被安排在了村支書家?！?p> 葉靜怡手中的動作停止，文小魚也是兩秒鐘后才反應過來，“我們幾個”？什么叫“我們幾個”，沒待葉靜怡發(fā)問，文小魚就從旁問：
“柯助理，除了我倆還有......？”
柯凡彎起好看的眼睛，笑著說：
“還有就是姜總、周工和我啊?！?p> 見面前的兩個人還似沒有聽懂，柯凡繼續(xù)說：
“文老師因為是編外人員，讓她和別人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你和她一個部門，兩人平時也熟絡，這樣相互之間有個照應?！?p> “那我倆為什么要和你們住在一起？”
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向她，她這才覺得自己問得有些不滿的意味，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回去再重新說那是不可能的。文小魚眼睛咕嚕打著轉，想著接下來要怎么辦，眼神不自覺的停在了姜牧野身上。見他如常繼續(xù)收拾著桌上的資料，手上的動作依然流暢，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不免心里覺得有些尷尬。
“我們幾個是因為工作方便，開會或者商量問題的時候準備工作不會太麻煩，你們倆原本是安排在了張嬸兒家，但是因為昨天他孫子突然生病，老太太今天一早去城里看孫子了，家里沒人，這不臨時再安排來不及了嘛，正好書記家空著一間房，放這些雜貨，也挺干凈，他媳婦兒聽咱們缺了個住宿的地兒，二話沒說打掃出來，安排你倆住進去了?！?p> 柯凡一字一句地說，事情就是這么回事，辦法總比困難多，人家是在解釋，文小魚聽完感覺自己剛剛的發(fā)問簡直就是矯情，是自己想多了，問著多余，更覺得不好意思，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子。
不好再說什么，美眸一垂，抿了抿唇，不失禮貌地沖著柯凡一笑，拿起桌上的本子，從一旁等著葉靜怡。
幾秒鐘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去書記家的人，她倆跟在周工身后，從會議室出來，他們一行人準備先去書記家落腳。
一路上路過的人家沒有文小魚起初想的那么清貧，幾乎家家戶戶都是二層磚房，順眼望去，院落里也是打掃的井井有條，不知道平時就是這樣，還是因為有安排特意為之。總之，超出了她對農村的認知。
走過大約幾百米彎彎曲曲的土路，住戶開始變得稀疏起來，幾乎快要到了D村的村邊上，文小魚才看見了寥寥幾戶平房小院。村支書笑著跟身后的人說：
“前面這戶就是我家，大家快進來。”
說著，快走幾步，推開院戶大門，沖著里面喊：
“老婆子，快快，來客人了，出來招待一下。”
幾個人進了院兒，院子很大，布置得整整齊齊，農具靠墻放著，順著墻根，有一片小菜園，郁郁蔥蔥長著小蔥和辣椒，院子的一角，是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透出一股古樸的鄉(xiāng)村風情。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新和花草的芬芳，偶爾還能聞到從遠處田野傳來的稻谷香。文小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被這寧靜的鄉(xiāng)村氣息包圍了。這與她平時生活的喧囂城市截然不同，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寧靜。
突然院子里幾只雞咯咯地叫著，跑開了。文小魚聞聲看去，只見葉靜怡手里拿著手機，正在追著幾只老母雞拍照。真是在大城市生活慣了，到了鄉(xiāng)下看著什么都新鮮。
一個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從屋里傳來，接著就看到一只手掀開紗簾，未見其人先聽其聲，
“誒，來了來了，大家快坐，趕緊歇歇?！?p> 村支書的老婆熱情的從屋里出來，熱情招待，另一只手還托著個托盤，盤子里盛滿了花生瓜子，還有散落的地瓜干兒，她對著站在一旁的文小魚笑瞇瞇地說：
“來，姑娘，拿著，屋里還有好吃的，我再去拿?！?p> 文小魚趕緊迎上去，正要幫忙接，突然聽見村支書沖她說：
“人家是來幫咱們處理故障，忙工作的，你拿這么多零食出來干什么，去，拿點兒涼茶來，天氣熱，讓大家降降暑?！?p> 雙手停在半空，文小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在這時，只聽身旁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
“沒事兒，放那兒吧，謝謝您招待。可能要打擾您一些日子，您要是總這么客氣，我們可住不下去了。”
“呵呵，大家坐，我去給大家拿涼茶。還有什么打擾不打擾，你們這是給我們修設備，感謝還感謝不來呢，這不是應該的嘛?！?p> 兩人客氣著，尷尬瞬間化解，文小魚也順勢接過村支書老婆手里的托盤。姜牧野繼續(xù)道：
“這是之前安排在張嬸家的兩個女生，您看她倆住哪兒合適？我們也趕緊收拾一下，之后去一趟中轉站。”
村支書老婆一聽，趕忙收住腳步，看著文小魚和葉靜怡，含笑說：
“這兩位都是姑娘，和柯助理一起，正好住在靠里的房間吧，那間房最大，是要留給兒子的婚房，現(xiàn)在人家進城打工了，一直空著呢，我剛打掃出來，別嫌棄?！?p> 姜牧野微笑，
“您客氣了，我們這是臨時有變動，真是麻煩了?！?p> 看了一眼文小魚，說：
“你和小葉去收拾一下吧，把行李放進去，十分鐘后我們出發(fā)，去一趟中轉站看看實際情況?！?p> 然后又轉身對村支書說：
“您一會兒聯(lián)系一下在中轉站工作的兩位工作人員，也一起過去。”
最后和柯凡說：
“你也放好行李，帶好記錄和材料，十分鐘后我們出發(fā)?！?p> 事情安排妥當，每人便各自回屋整理行李了，幾分鐘后，大家集合，拿上需要的資料，向村邊幾十米外的中轉站出發(fā)。
村口被泥濘擋住沒辦法走，沒想到村后山也不好落腳，好在地勢高，水往低處走，后山的泥稍微硬實一些，走起來雖不會陷進去，但保不齊深一腳淺一腳，稍有不慎有崴腳的風險。
姜牧野本想提醒一下身后的人注意腳下，嘴還沒張開，就聽見后面一聲，
“誒呀！”
他停住腳步，趕忙轉身去看，見是葉婧怡，低聲說了一句：
“注意?！?p> 僅僅兩個字，聽不出是關心還是責怪更多一些，葉婧怡嚇得緊抿住唇瓣，不敢出聲，眼睛只顧盯著腳下。沒走幾步，又聽見身后發(fā)出一聲，
“??！”
還沒等大家回頭，姜牧野又秒轉身，這次是見柯凡被一塊陷在泥里的石頭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姜牧野輕嘆一聲，又提醒說：
“注意腳下?！?p> 幾十米的路，一行人跌跌撞撞走了好久，眼看中轉站近在咫尺，剛剛姜牧野的行為文小魚都看在眼里，莫名覺得他緊張之下又帶著失望，腦子里走神兒，腳下就不受控制。這時突然從隊伍最后傳來一聲“哎，哎，哎！”
姜牧野第三次迅速轉身，看到是文小魚腳卡在泥里，一時出不來，另一只腳也沒有站穩(wěn)，眼看就要摔倒，身旁就是一個水洼。
就好像早有防備似的，只見姜牧野直接跨步走到文小魚面前，文小魚只覺得眼前掠過一道黑影，然后便感到自己身體被什么力量穩(wěn)穩(wěn)拖住，支撐自己沒有往后倒下去。
姜牧野動作一氣呵成，就好像是早有準備，一旁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幾秒鐘沒動地兒。周工見狀忙說：
“姜總，文老師，沒事兒吧？”
此時大家才都注意到兩個人的姿勢。文小魚也是因為情急一時，原本是要側身倒在泥洼里，結果被姜牧野接住，雙手本能地要抓住身旁的一切事物，下意識攀在了姜牧野的脖子上，而姜牧野則兩手托著文小魚的腰，沒有一絲動彈。
要不是因為站在眼前的是上司，葉婧怡都想掏出手機來拍照留念，姜牧野怕文小魚摔倒，托著她的身體不敢動彈，脖子被她攀著，僵直得好像樹棍，而文小魚腳絆在原地動彈不了，上肢好像是吊在樹上的長臂猿，一個后仰，一個前撲，兩個人的姿勢說不上是滑稽，但也是極其搞笑。
“好笑是不是，趕緊過來幫忙！”
姜牧野一聲命令，周圍的人才緩過神來，趕緊上前幫忙，扶著兩個人站好。
想笑，又不敢笑，幾個人見兩人沒事，趕緊轉身向中轉站大門走，姜牧野沒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沖著文小魚關切的問：
“腳沒事兒吧？小心點兒?！?p> 文小魚怎么聽不出他的語氣，和之前兩次完全不一樣，沒有責備，滿是提醒和擔心。她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但眼前男人擔心的眼神，讓她確定這是現(xiàn)實，沒錯。心再次砰砰直跳，聲音好像都要傳到對面人的耳朵里似的。
低下頭，她掩飾自己的慌亂，不敢看他的眼神，低聲說：
“沒，沒事兒?！?p> 姜牧野沒再出聲，也隨著大家進到了中轉站。
D村的中轉站在福瑞斯特投放的幾個站點里不算面積最大的，但設計很是齊全，儀器設備的控制室區(qū)在一個單獨的大型房間。幾個人沒有查看儀器，先是到控制區(qū)查看數(shù)值。很明顯，姜牧野懷疑可能是控制室的電腦出現(xiàn)了問題。
見時間還早，他先讓平時負責電腦控制的員工按照日常操作流行將機器運轉了一遍，認真核對了記錄，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看來不是人為操作不當。
姜牧野眉頭緊鎖，如果不是系統(tǒng)故障，設備故障的可能性極大，要想找到維修點，可能需要時日，工作難度可能比想象的要大，工期也不能保證，柯凡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慮，從旁小聲建議道：
“姜總，這一遍過去已經幾個小時了，天快黑了，不然先讓大家回去，明天正式上班時，我們派人繼續(xù)走一遍，儀器設備的檢修也能同時進行，到時候工作效率會高一些?！?p> 聽到建議，姜牧野一改往日執(zhí)拗本性，看了看山間的落日，嘴邊居然勾起一抹笑意，對身旁的一行人說：
“行，聽柯助理的吧，今天大家太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們上工了之后仔細核對，到時候人多了，找問題也就容易些。”
柯凡原以為姜牧野會繼續(xù)工作，不會把建議當回事，沒想到他這么痛快的接受，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慢了半拍說：
“好，那大家先回去，明早我們按原計劃開工。”
每天，雞一打鳴兒，村里的各家各戶就開始燒火做飯，躁動起來，上班的上班，務農的務農，幾天下來，大家各司其職，忙的不亦樂乎，文小魚奔走于各臺設備的監(jiān)控員之間，閑暇時間總會想到姜牧野的種種，但瞬間就會被手里的工作帶過。
有些事越是不想再想，就越會在腦子里盤旋揮之不去，譬如文小魚想姜牧野。就在工作的第九天，文小魚已經不知道姜牧野在自己腦子里被驅趕了第幾次的時候，她決定清靜一下，拿起記錄本，獨自走到中轉站的滲液池旁，有時候在進入死循環(huán)的時候，努力工作就是麻痹自己最好的辦法。
站在池邊，一股一股濃烈的難聞的氣味沖進鼻腔，文小魚忙戴好口罩，看著那一池子黑色的液體。
這幾天她一直跟著技術部的同事在這里記錄數(shù)據，并沒有發(fā)現(xiàn)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到了監(jiān)控室數(shù)據值卻發(fā)生了很大的偏差，突然有個想法在她腦中閃現(xiàn)，會不會是探測區(qū)的某個探頭發(fā)生了故障？
想法萌生，現(xiàn)在當務之急便是找姜牧野進行商量，問問他的意見，畢竟明天英方和政府的人就要來了，幾天的實地探測，如果拿不出一點兒異議或者解決方案，就會讓政府就第一個成為輿論的焦點，為了解困，福瑞斯特無可厚非就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塊擋箭牌，到時候整個公司就會陷入被動局面。
眼看天快要黑了，她得趕緊和姜牧野聯(lián)系，翻兜找電話，才想到電話在村支書家充電，只能先親自回去找人了。
就在轉身之際，突然感覺身后有個黑影兒，正要回頭看，只感覺自己身后有什么力量推她，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還沒等她多想，一個腳步沒站穩(wěn)，“??！”文小魚驚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向著滲液池的方向倒去。
恐慌充斥著整個心臟，文小魚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卻什么都抓不到，雙手本能的拍打著水面，想要站起身。
滲液池因為安全起見，修建時水深要求不超過1.2米，但即便如此，因為文小魚是在突發(fā)狀況下掉入池中，再加上驚呼時失去平衡，根本不能站起身，無意間嗆了水，呼叫都顯得很微弱。
在危急時刻，文小魚腦海中出現(xiàn)的第一個人讓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姜牧野。她本能地張開嘴，拼盡全力喊著：
“姜牧野，救命。”
微弱的聲音被機器傳來的嗡鳴聲吞噬，帶著無盡的恐慌和期待，文小魚朝向門口的方向，那里依舊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她感覺有股強大的力量在將她往池底拽，奮力地掙扎也無濟于事。
她不知道姜牧野是否能聽到她的呼喊，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及時趕來救她，雙眼閉上的那一刻，她還是選擇相信他。
就在她即將完全失去意識，隱約看到一個高大身影跳下滲液池，是死之前的幻覺還是現(xiàn)實，她已經分不清楚，只有再次的胡亂拍打，慌亂中，她感覺抓住了什么東西，就好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放手。
那個東西也撐住了她，讓她的頭從沒頂?shù)乃媛读顺鰜?。想要大口呼吸，但水卻從頭上流下，不住的往嘴里灌，嗆得她不住地一陣猛咳。眼睛被臟水迷，使勁兒才睜開一道縫，看見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是姜牧野。
也許是恐懼，也許是獲救后的余驚未了，文小魚是真嚇壞了，兩只手此刻緊緊攀住了姜牧野的脖頸，雙腿交疊在他的腰間，直到他這樣抱著她走到了池邊，想要舉她坐到岸邊，文小魚的手卻沒有一絲放開的意思。
“文小魚?！?p> 姜牧野幾乎沒有叫過她的全名，文小魚也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沒有回答，他又叫她，
“文小魚，快下來，我要喘不上氣來了。”
第二聲，文小魚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獲救了，視線也比之前看清楚很多?？辞逖矍半x著自己只有幾公分的俊俏臉龐，臉一下子紅了，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只樹袋熊正抱著姜牧野，下意識立刻松開四肢。
沒意識到剛剛因為呼救，身上的力氣早就用光，腿肚子發(fā)軟，腳沒站穩(wěn)，人也一下子往側面倒去，眼疾手快，姜牧野一把將人撈回了自己懷里。
“我扶你上去?！?p>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后便是從水里將她打橫抱起，往上一舉，文小魚整個人就像一個濕透的麻袋拍在了水泥池邊。
文小魚趴在一邊，還在大口的喘著粗氣，姜牧野迅速將雙臂搭在池邊，用力一拄，人輕松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