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紅回想今日的驚險一幕，捧起飛鴻的手，慚愧道：“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不會受這么重的傷，你之前來聽我彈琴教我琴技，我還以為你是別有用心……柳姑娘，對不??！我錯怪了你，我真是個蠢貨！”
飛鴻還沒說話，三娘先叫起來：“什么？你居然教她彈琴？！！老娘辛辛苦苦教了你這么多，你自己不彈，卻教給旁人去賺錢？臭丫頭，我真是白養(yǎng)你了！”
千紅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微微張嘴：“這……這……”
飛鴻拍拍她的手：“三娘曾經(jīng)偶然受到一位不世出的高人指點(diǎn)，我跟著學(xué)了點(diǎn)皮毛，倒是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p> 千紅心中大驚：【一點(diǎn)皮毛就已經(jīng)這么厲害，這位三娘嬸子的琴藝怕是高超絕倫！】嘴上忙道：“豈敢豈敢！那日我不過是自尊心作祟，被你當(dāng)面點(diǎn)破不足，臉上掛不住，這才失了禮數(shù)。后來我按著你的指教把那些問題都改了過來，竟是得了不少進(jìn)益，打賞都比從前多了些?！?p> 三娘哼的一聲：“有什么用？錢又不進(jìn)我的口袋，拿著我教的本事去到處做好人，我真的還不如養(yǎng)只耗子！”
千紅立刻從手上褪下一只玉鐲：“這是我娘留下來的唯一一件首飾，稍微值點(diǎn)銀子，柳姑娘請收下，權(quán)當(dāng)我的賠罪?！?p> “不行，這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念想，我不能收?！?p> 三娘卻是一把奪過玉鐲，對著日頭照了照：“看著成色還湊合……嘿，柳飛鴻！”
玉鐲被飛鴻奪走，重新放回千紅手中：“拿著。這不僅是你娘留給你的念想，也是她曾經(jīng)活在世上的證明，好好帶在身上，別讓她白活這一遭。你和這玉鐲，都得好好的?！?p> 三娘聞聽此言，不說話了。
千紅看看她，又看看飛鴻，見二人不再爭執(zhí)，這才收回鐲子。
晚間，飛鴻出去買了幾個菜，請千紅小酌了一杯。
“你接下來預(yù)備怎么辦？”飛鴻問。
千紅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最激憤的時候，恢復(fù)許多理智，皺眉搖頭：“鮑寶山勢大，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p> 飛鴻：“那你還回去嗎？”
“不回去還能去哪……”千紅不僅恢復(fù)了理智，也恢復(fù)了原本弱懦的性子，“我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除了鮑家，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p> 飛鴻：“不如你別回去了，跟我和三娘一道，我們先帶你離開京城躲一段時間，等風(fēng)波過去了我們再回來。”
千紅：“你……你不打算勸我回去？”
“那里是龍?zhí)痘⒀ǎ瑸槭裁匆獎衲慊厝?？”飛鴻反問。
“如果我回去就可以為洛大人打探消息……這樣不好嗎？”千紅試探。
“呵，你想什么呢？不說我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你現(xiàn)在回去了，鮑寶山能再像從前一樣對你？如今你倆算是撕下了一半的臉面，他今后防你都來不及，怎么可能透給你什么消息？”飛鴻分析得合情合理。
千紅怔了片刻，緩緩低下頭，沒有說話。
飛鴻：“所以，你與其回去，不如跟我們一起，咱們?nèi)齻€女人互相依靠，總能把日子過下去的。”
千紅想到她經(jīng)常在花溪樓一坐坐一天，喝茶吃飯很是逍遙，小心翼翼問道：“只是不知，柳姑娘和三娘做的是什么營生？我聽說你們曾經(jīng)打算在南街?jǐn)[攤，但是被鮑寶山給攪黃了?！?p> 飛鴻擺擺手：“我們初來乍到，沒先打探清楚就貿(mào)然開張，得罪了鮑寶山，怪我們自己。所幸還存了一些積蓄，我打算等三娘腰傷好了，再去找個正經(jīng)活計?！?p> 三娘白她：“還不是把我給你存的嫁妝都拿出去霍霍？寅吃卯糧的玩意，還有臉說?！?p> 千紅很震驚，她一直以為飛鴻是因為手頭闊綽所以日日游蕩，沒想到是坐吃山空：“如此，萬一錢花光了怎么辦？”
飛鴻很瀟灑地一揮手：“真花光了的時候再說嘛！車到山前必有路。”
三娘氣得擰了她一把，飛鴻哎喲喲地叫了兩聲，笑嘻嘻地給三娘夾菜。
千紅看得無語，這對母女自己都在吃老本，若再加上她，怎么活得下去？
她看著自己養(yǎng)得水蔥一般的手指，想起風(fēng)餐露宿來到京城的那幾個月，縮了縮脖子——不行，這條路不通，不能再過回以前的日子。
她舉杯敬母女倆：“二位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今日之事雖是鮑寶山有意為之，可他好歹是拐著彎變著法地使壞，沒有明目張膽地害我，可見他還是心存畏懼的。我雖恨他，到底還要仰仗他過日子，若貿(mào)然棄他，總是我的過錯?！?p> 飛鴻心中嘆息：【到現(xiàn)在了還放不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可知正是這個貪念讓你落得如今下場？】
三娘很直接：“你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他還會再找機(jī)會賣了你?！?p> 千紅定定地看著她們：“這正是我想求二位的?！?p> 飛鴻：“咱們既已成為朋友，便不說求與不求，有什么我們能幫的，盡管開口?！?p> “當(dāng)初鮑寶山哄著騙著才奪了我的清白，安排我去花溪樓彈琴只說是暫時的，是為了不惹惱他家中的母老虎，答應(yīng)等時機(jī)到了再納我入門。為了把這套戲做足，他沒拿走我的戶籍，還補(bǔ)貼我用度，估計就是想著今日我若失身于那群客商，他便可以此為借口悔婚，再斷我的錢財，以此來逼我自己拿出戶籍賣給他，如此，他既得了便宜又不落埋怨，一切錯處都在我?！鼻Ъt目眥欲裂，“可若我已經(jīng)把自己賣了呢？若我已經(jīng)屬于別人，那他還能再賣我一次嗎？”
飛鴻愕然：“你的意思是？”
“我把我自己賣給你們，如此，鮑寶山就再賣不了我，我也不用再擔(dān)心會有一天愧對列祖列宗。日后若我覓得良人，咱們解開契約便是；若鮑寶山膽敢動我，那就有勞二位娘子幫我一把，去官府替我討個公道?！?p> 三娘前頭聽得將信將疑，聽到最后這句話，直接白眼翻上天：“你這不是讓我們替你得罪鮑寶山？”
千紅：“可我的身契也捏在你們手里了呀?！?p> 三娘失笑：“我拿你的身契有什么用？”
“我們可以簽訂契約，每年我會給你們一筆錢，如此，飛鴻姑娘就不用出去干活，可以多在家陪陪您了不是？”千紅覺得自己想出了一個三贏的方案，“你們既得了我的身契，又能得銀錢，只要鮑寶山不為難我，那你們這就是筆無本萬利的買賣，不是很好嗎？”
三娘冷笑：“是，不要本，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