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用之人只配茍且偷生
“好好兒的，怎么就又燒起來了呢？”
劉素璞住著的朝陽苑里，李老太太在堂屋里來回走著，嘴里止不住地念叨。老爺子坐在榻上，擺弄著旱煙桿兒。
劉素璞站在最靠近內(nèi)室的地方，手里死死地拽著垂落下來的帷幔。劉濯靠在堂屋的門邊上，撕扯著手上的死皮。劉汀則是靠在大姐身邊，眼眶紅紅的，像是想哭又不敢。
內(nèi)室里，劉長生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頰燒得通紅，府醫(yī)坐在旁邊給她診脈，額頭上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
焦慮、惶恐，在這個春日的夜里籠罩在了武安侯府每一個人的心頭。
“二娘會沒事的?！崩蠣斪釉诶咸忠淮谓?jīng)過自己時將人拉住，“你不要走了?！?p> 李老太太在老爺子旁邊坐下，心里焦急，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地念叨，“怎么就能又燒成這樣呢？”
劉素璞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帷幔上的穗子，她也想知道，怎么就又能燒起來了呢？
劉長生除去剛出生的幾年是長在農(nóng)家的，剩下大半的時間都是在京城中度過的。但無論是生活在哪兒，她一直都是家里養(yǎng)的最精細(xì)的一個。哪怕是日子過得最艱難的時候，劉長生的補藥都沒斷過。
這么養(yǎng)著，劉長生的身體其實已經(jīng)好了不少，發(fā)高燒這種事更是已經(jīng)好幾年沒發(fā)生過了。
劉素璞想不明白，她妹妹怎么會又這樣莫名其妙地?zé)似饋砟兀?p> 這太奇怪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用之人自然受重視，無用之人只配茍且偷生?！?p> 寧國公府錢家的祠堂外，錢若鴻看著漸漸走遠(yuǎn)的族人們，唇邊帶著些輕蔑的笑意。
阿迢還是不明白，都是同宗同族的一家人，就沒有一點兒血脈親情嗎？
不等阿迢再問，錢若燕由小廝浮屠扶著，出了祠堂。
瞧見錢若鴻還站在祠堂前，錢大公子是沒有一點兒好臉色，“你是等著看我笑話的嗎？”
“祖父讓我送你去家廟?！卞X若鴻看著眼前這個很是狼狽的人，唇邊笑意更盛，“看笑話只是順帶。”
現(xiàn)在的錢若燕可比上輩子那個在官場摸爬滾打過好幾年的他好對付多了。
不過，看著敵人倒臺，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兒。
錢若燕卻覺著憋屈，他祖父這是什么意思？怕他跑了不成？
“快走吧?！卞X若鴻沒給錢若燕這個傷春悲秋的時間，只是催促，“在家廟思過半年也是好事，恩科之前，大哥應(yīng)該可以有一段時間好好溫書了，就是不知道大哥身上的傷會不會在考試之前好了？”
如今離恩科考試統(tǒng)共也只有不到半月的時間，執(zhí)行家法的人又沒有留力。想也知道，錢若燕身上的傷是幾乎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好全的。
“祖父只是一時生氣，就算是這次未能得中，我也還是有機會準(zhǔn)備下一次的明經(jīng)科考試的?！卞X若燕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面上竟顯出些優(yōu)越感來，“可你呢？你就算是去參加考試，又有多大的機會可以做官呢？”
錢若鴻神色不變，并沒有被錢若燕的話刺激到，“既然大哥這么有把握，那我就祝大哥得償所愿了。都是群死人嗎？不送大公子去家廟還在等什么？”
原本站在后面等著的下人們都被錢若鴻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一跳，有兩個漢子一起上前，直接將錢若燕架了起來，步履匆匆地往家廟去。
錢若燕哪里被這樣對待過，雙腳剛一離地，就猛烈地掙扎了起來。
但架著他的兩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兩只手就跟鐵鉗子似的抓著他，哪里是錢若燕這么一個文弱書生能掙扎得過的？
掙脫不開，又覺被辱，錢若燕就開始朝錢若鴻叫罵。
這時正好有族老趕過來，被錢若燕的這些不著調(diào)的話弄的腦袋嗡嗡作響，直接下令將他的嘴巴堵了。
“大哥只是一時氣憤，并非故意攪擾祖宗清靜?！?p> 錢若鴻此時就又是一派純良之相了。
族老看著錢若燕，不住地嘆氣。
他原先還覺著寧國公這個處置太過，但如今看著這人的這副模樣倒是什么也說不出。
不想著反思己過，卻怪毫無錯處的弟弟，族老就問自己，這人就算真的能做官，那能做個什么好官？
難得的，這位族老重新?lián)炱鹆俗约荷倌陼r的理想與意氣，老人家覺著，讓這個錢若燕在家廟里待上一段時間也挺好，現(xiàn)在讓他出去高中做官，那就是在害人?。?p> “你先回去吧，你祖父找你有事?！?p> 到了家廟，族老就趕錢若鴻回去，看著明明已經(jīng)疲憊不堪，卻還是給自己行禮之后方才離去的錢若鴻，族老滿意地點點頭。
“以前倒是沒發(fā)現(xiàn)，這位二公子倒也是個很好的人嘛?！?p> 族老的這句話說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恰巧有夜風(fēng)出來，竟是無人聽見。
錢若鴻以為自己是要走去老寧國公爺?shù)脑鹤拥?，心里都做好了今夜不用睡覺的準(zhǔn)備了，卻發(fā)現(xiàn)，他祖父派來接他的抬椅已經(jīng)在家廟門前候著了。
阿迢是有些驚喜的。
最近幾日，老寧國公爺對他主子的態(tài)度和以前是大不一樣了，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自家主子開心。
被老太爺重視，他們往后的日子可就能好過不少。
坐在抬椅上，俯看著府中一眾人事物的錢若鴻卻沒什么感觸。
如今這些，也不過才是個開始罷了。
他想重新成為上輩子那個人人敬畏的錢閣老，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阿迢，你去幫我請個大夫過來?！?p> 阿迢愣了，他看了眼天色，想說這大半夜的，沒地兒請大夫啊。
可被錢若鴻看著，阿迢忽然明白過來，應(yīng)了聲是，就飛快地跑走了。
瞧著阿迢跑的沒影兒了，錢若鴻才自己一瘸一拐地進(jìn)了他祖父的院子，他只希望這一次，他還能那么順利。
“進(jìn)來?！?p> 老寧國公爺是在戰(zhàn)場上殺過敵的，即便如今年紀(jì)漸長，耳力也還是極好的。錢若鴻剛在門前站定，他就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