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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之路

第七章 板凳

永和之路 綠雪芽 3707 2024-11-30 13:18:00

  盛夏的村莊,仿佛被太陽的熱情緊緊擁抱。天空湛藍如洗,沒有一絲云彩,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將大地烤得滾燙。樹木雖然郁郁蔥蔥,但在這熾熱的陽光下,也顯得有些無力。樹葉低垂著頭,幾只蟬躲在樹葉間,用它們那尖銳的嗓音,不停地叫著“知了,知了”,為這炎熱的夏日增添了幾分喧囂??諝庵袕浡还稍餆岬臍庀?,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這里地處沿海,空氣濕度較大,屬于悶熱,和首都的干燥炎熱還是有所不同。

  天氣變化也不同。

  雖說六月的天孩兒的臉,但首都的夏季天氣只偶爾出現雷陣雨,大部分時間都相對穩(wěn)定,這里的天氣卻變化多端,也許是受了海洋氣候的影響,強對流天氣較多,雷陣雨顯得頻繁,尤其最近一周,每到傍晚,都準時打雷下雨。不過持續(xù)時間不長,大概十幾分鐘后,天空就會重新變得晴朗。

  只是,若人正在路上行走時,被猛不丁一陣淋,就會成為落湯雞。

  此刻,謝安民就是那只狼狽的落湯雞。

  她不僅渾身上下濕透了,手里的筆記本電腦也不能幸免于難,里頭還有她的采訪資料,她都有些欲哭無淚了。

  但是眼前顧不了那么多,找個地方避雨最要緊。

  前方不遠處有一家便利店,坐落在道路的右手邊,被茫茫雨霧遮擋,只露出若隱若現的燈光。

  謝安民快步向便利店跑過去,因為是向斜前方沖過去的,身后一輛疾馳而來的電動車,為了避讓她,不得已緊急剎車,只聽“哎呀”一聲驚呼。

  謝安民回頭一看,電動車已經失控,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那是謝安民和鐘子期第一次見面,鐘子期差點撞了謝安民,最后摔倒的卻是自己,因此鐘子期也罵了謝安民,還差點打了謝安民。但好男不打女人,最后,鐘子期自認倒霉,拖著一身傷,自己去村里衛(wèi)生所包扎,去包扎還不忘把謝安民捎上車送一程。

  “上來??!”

  見謝安民站在雨里傻,鐘子期沖她大聲喊,但喊聲被幾道雨簾消了音,傳到謝安民耳朵里,變得很小聲了,偏偏天上還打雷,雷聲比他的聲音響多了。

  聽到打雷聲,謝安民瑟縮了一下,顧不得其他,將濕裙子一撩,抬腳一跨,便上了鐘子期后座。

  “去哪?”

  “鄉(xiāng)村振興大酒店?!?p>  鐘子期吼著問,謝安民吼著回答。

  電動車在雨中發(fā)動,像困獸發(fā)出不耐煩的聲音,朝前沖去。慣性使謝安民的身子向后倒去,不得已緊緊抱住鐘子期的腰,才避免自己摔倒。

  青年人散發(fā)滿滿荷爾蒙的背部即便在冷雨的澆淋中,依然散發(fā)足夠的熱量,通過肢體的接觸,傳遞給謝安民暖意。

  這暖意使謝安民像大雨中求生的小動物,貪戀地抓牢,不舍放手,最后干脆連臉也埋在那溫暖、寬厚、充滿男性氣息的背上。

  鐘子期將謝安民送到鄉(xiāng)村振興大酒店門口放下,又發(fā)動車子,沖進雨霧,很快身子就消失在雨霧中。

  這人真有意思。

  謝安民將筆記本電腦放在前臺,讓服務員幫忙送去修理,自己則回房間洗漱換衣。

  站在花灑下淋浴,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謝安民本能閉上眼睛,卻驀地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包圍。

  她猛地睜開眼睛,關掉水龍頭,雙手抹掉臉上的水,大喘了一口氣。她竟然在回味抱住那個年輕男人的腰,把臉貼在他背上的感覺。

  洗完澡,換上一身寬松、休閑的白色T恤和深藍牛仔褲,吹干頭發(fā),戴上一頂鴨舌帽,謝安民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看起來還是很青春的,一點兒都不像三十多歲的樣子,不施粉黛,還有點清水出芙蓉的意味。

  離開房間,乘坐電梯下樓。

  這家酒店雖然坐落在村莊里,卻洋溢著現代化的氣息,外觀設計采用了大量的玻璃幕墻和鋼結構,大堂裝修精美豪華,人工與自助辦理入住的智能終端相結合,全息投影的導航系統(tǒng),都讓客人體驗到了科技帶來的便捷。

  大堂一側,布置了古樸雅致的白茶展臺和開放式的茶室,一位身著傳統(tǒng)服飾的年輕女茶藝師,正以優(yōu)雅的姿勢為客人泡茶,一邊泡茶,一邊講解茶道,臉上掛著溫柔而清新的笑容,客人們一邊品茶,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這是下榻在這家酒店里的客人們,每天晚上都能享受到的福利。

  謝安民之前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大堂,享受一下這樣的清閑時光,好消解自己白天深入田間地頭的疲勞。

  但是現在,她停住自己走向茶室的腳步,調轉方向,走出酒店。

  大雨早已停下,夜幕卻也降臨了。

  整個村莊浸潤在蒙蒙夜色里,別有一番韻致。

  這里曾是一個貧困村,村民人均年收入只有幾百元,村集體負債幾十萬元,二十來個自然村分散在偏遠山頭,村民們走的是泥土路,住的是破舊的茅草房、木瓦屋。后來,經濟能人王愷被勸回村擔任村書記一職后,帶領全村實施“興企創(chuàng)收”計劃,盤活集體資產,建工業(yè)小區(qū),引進企業(yè)落戶,帶動村民轉崗就業(yè),促進了農民變工人、變商人、變股東的“三個轉變”,實現了脫貧致富,后又發(fā)展第三產業(yè),投資興建了商務酒店、幸福園及基礎配套設施項目等,為村子周邊的核電站、旅游區(qū)提供服務。

  如今,這里是“共同富裕試點村”,是全國各地人們爭相來調研、考察、參觀的明星村,也是她近兩個月來深入定點生活的地方,她對村莊里的發(fā)家致富史銘記于心,也對村莊里的縱橫阡陌漸漸熟絡。

  于是,她熟門熟路地找到柏樂村的衛(wèi)生院。

  她到底不放心那個年輕人,不知道他摔了那一跤是否受傷,人怎么樣了。

  但是,她并沒有在衛(wèi)生院里看到他。

  值班的醫(yī)生問她是不是要拿藥,她說找人,問她找誰,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來。

  她并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的名字。

  悻悻然從衛(wèi)生院回到酒店睡下,謝安民竟然夢見了鐘子期,不過只是背影,高大挺拔,待他回過身來時,夢就醒了。昨日雨中邂逅,其實她并沒有看清他的臉,只是覺得配得上那身形的,一定是個帥哥。

  突然夢到個帥哥,謝安民躺在酒店舒服的床上有些怔怔,從床頭柜上拿來手機打開周公解夢,輸入夢見帥哥,立馬周公就給了批示:這是一場春夢,夢者可能單身太久,需要一場戀愛來打發(fā)寂寞……

  謝安民的臉熱辣辣起來,將手機扔在被子上,一個人躲進被窩里大笑起來。

  她的確單身很久了,上一場戀愛分手都快八年了。八年她都單著,實在是初戀使人難忘。別想了,謝安民,女人就應該拼事業(yè),讓男人都滾蛋。

  新的一天開始新的采訪任務。

  按照采訪計劃,謝安民來到畬族老伯藍大風家里。

  藍大風七十歲了,瘦瘦的,笑容和善,這些年他和王愷書記一樣,習慣了面對各種采訪鏡頭,接待各路記者、訪客,面對謝安民時,一點都不拘謹,穿上他專門準備的畬族服飾,整個人精神矍鑠。

  筆記本電腦浸了水,謝安民只能拿出最原始的采訪工具:筆和筆記本。

  “藍老伯,您能跟我說說,您過去住在哪里,家里的生活怎么樣嗎?”

  “從前真苦啊,住在山上,沒有水,沒有電,路比肩膀寬不了多少,住的是茅草棚,刮風漏風,下雨漏雨,想要建房子,建房用的水泥根本運不上去,糧食還能用肩挑,水泥怎么挑?”

  藍老伯憶苦已經很程式化了,這些話他已經反復說過多遍,但每次說起,依然動情,仿佛那些苦難就在昨天。

  “還好2000年左右,村里實施了‘造福工程’,我們十九個‘五不通’自然村的八百多村民,在政府免費提供地基和建房補助,以及幫助解決貸款的情況下,搬到長安街上,建起了樓房……”

  老人臉上本能露出了笑容,手飛舞起來,一如他如今正在過的快活日子。

  “現在家里什么都有,孩子們也不用再外出打工,就在家里種茶葉,孫輩們則從事茶葉加工,一年家里收入有一二十萬,我之前在村里幼兒園做保安,每月工資還有一千五,這幾年年紀大了,不想那么累了,就辭了職在家里,現在真的很歡心,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謝安民的筆頭飛快在紙張上記錄,短短幾頁紙,卻記錄了老人漫長、苦盡甘來的一生。

  “記者同志,你猜猜我這把椅子有什么來頭?”

  老人分不清作家和記者的不同,也不知道作家是什么,但知道記者是什么,既然謝安民來采訪,就把謝安民當記者了。

  他獻寶似的將他身旁的一把小椅子捧到謝安民跟前來。

  那是一張紅褐色的板凳,紅漆都褪色了,顯出它的歷史感來。

  這是老人年輕時候,自己親手制作的一張板凳。那時,他們一家還住在山上的茅草屋里。他用山上撿來的木樁,鋸割、打磨成一塊塊木板,用釘子、楔子組合成一張小板凳。又去山林中仔細尋覓,找到了幾棵漆樹,小心翼翼地在漆樹上割開小口,收集漆液帶回家。

  從漆樹上割取的天然汁液,呈乳灰色或牡蠣色,提到家里放置一段時間,竟然就氧化成黑色。

  那時,老人不知從哪里得到些朱砂,拌在生漆中調出紅色,用刷子蘸取漆液,仔細地涂抹在小板凳的每一個角落,一遍又一遍,直到小板凳被紅色的漆液均勻地覆蓋。

  制作紅板凳時,老人還年輕,壓根沒想到幾十年后,這張板凳會有那樣神奇的境遇。

  老人沉浸在幸福的回憶里,謝安民唇角也忍不住向上彎起。

  采訪告一段落,謝安民深深望了老人懷里的紅板凳一眼,起身告辭。

  沿著長安街緩緩走著,謝安民看著街道兩邊的房子,都是樣式整齊的小洋樓,看得出來建了也有些年頭。前幾日跟著王愷書記采風時,偶然聽王愷書記講起來,柏樂村正在規(guī)劃“兩區(qū)兩園”項目,計劃將村民從長安街都搬遷到新區(qū)去,新區(qū)里的房子都是農家別墅,住得會更舒適些,只是村民們尚在動員中。

  謝安民正想著,就聽長安街一旁的房子里傳出女人的呼救聲——

  謝安民沒想到,這么快就和鐘子期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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