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張

　　出了家門，呂婉便再次體會到，如今的自己是多么遭人恨。

　　沿途經(jīng)過每一家，只要有人見著她，對方眼神中充斥的憤怒便毫不遮掩的直勾勾盯著自己。

　　面對這些冷眼，呂婉明白。

　　花費再多口舌都沒有任何意義，拿出行動，才是解決問題最佳方式。

　　沒有多想，她加快腳下的步伐，走出村外朝縣城方向走去。

　　芳口鎮(zhèn)距離縣城并不算遠(yuǎn)，大約有個十來里的土路。

　　這要換做平時，真不算什么。

　　然后此時的呂婉身體非常虛弱，渾身肌肉、關(guān)節(jié)都在疼，尤其肩上那小腦袋，更是如同抗了座山，顯得十分沉重。

　　結(jié)果導(dǎo)致，十來里的路，愣是走走停停，時而歇息，走了小半天才到達(dá)縣城。

　　然而在看到縣城街道的那一刻，呂婉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她抬頭看看天色，已經(jīng)略微有些暗了。

　　冬天本就黑的較早，呂婉知道留給自己趕集的時間并不多。

　　她稍作歇息，重新背起竹筐。

　　憑借記憶，她很快走到縣城一處集市街口附近。此時正值縣城廠子工人或其他人下班時間，使得即便天快黑了，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并不算少。

　　尤其不遠(yuǎn)的菜市場，更是人擠人。

　　畢竟到了晚上，無論菜肉，都賣的比較便宜。

　　她選好一處地，放下竹筐便扯著嗓子尖銳的喊了起來。

　　“又甜又香的柿餅咯，新鮮制成，買不到吃虧，買不到上當(dāng)?！?p>　　“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

　　每每只要有行人從她身邊路過，她便更賣力的喊，且每次喊得吆喝詞也不同。

　　“小孩吃了長高個，大人送禮顯真心。如此地道柿餅，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然而她的一番操作下來，雖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興趣，可更多人似乎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并未有一人上前問價購買，感覺更像是為了聽她在那吆喝。

　　不過這也不奇怪，這年頭的商販還算老實巴交，更別說這種窮山僻壤，哪有人能想出如此別致的吆喝詞。

　　而就在呂婉耐著性子等待時，終于，遠(yuǎn)處迎面走來一位披著呢子大衣的女子。

　　呂婉頓時來了精神。

　　這是朝自己這邊來的呀！

　　而且從對方衣著來看，那一身呢子大衣沒個四五十塊錢估計買不來，那雙小皮鞋，也少說得二三十。

　　在如今即便是工廠工人月收入四五十的情況下，能穿得起這么一身的，肯定不差錢。

　　呂婉當(dāng)即裝作沒看見女子，左顧右望的大喊道：“新鮮柿餅喲，試吃不要錢！”

　　“愛人吃了甜在心，兩人白首不相離?！?p>　　“男人吃了腎棒棒，一夜七次展雄風(fēng)。女人吃了膚白嫩，一掐流水十八歲！”

　　“噗——”

　　“特娘的，小姑娘你可真會胡咧咧。你這柿餅要真有那么好，甭管多少錢，你有多少我買多少！”

　　一位四十來歲的禿頭大叔真好路過，當(dāng)聽到呂婉的話，頓時樂了，對著笑罵道。

　　“大叔，您沒吃過咋知道不行?！?p>　　呂婉也是咧嘴笑吟吟道：“要不買幾個回去嘗嘗，多吃幾天，保證嫂子夸您雄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p>　　兩世為人，在商海摸爬滾打幾十年。

　　呂婉很清楚作為銷售，就得敢說，不要顧及所謂的臉面。至于現(xiàn)在說的這番話，更是張口就來，毫無顧忌。

　　一旁圍觀的人群中。

　　男人們一個個都是哈哈大笑，幾名女子更是滿臉羞紅，那位大叔不用說，也被整的不好意思。

　　只得笑罵一句：“你個小姑娘，年紀(jì)不大不學(xué)好，咋跟我家村口的老婦人一般?！?p>　　說完便不好意思的抓緊跑路。

　　呂婉當(dāng)然不在意這些。

　　她目光一直盯著逐漸走近的那位身穿呢子大衣的年輕女人，隨著對方走近，呂婉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長得還挺漂亮，一點也不弱于自己知曉的一些女明星。

　　那女人似乎也聽到了她剛剛吆喝的話，面頰微微紅了一下，然后直接走了過來笑道：“老遠(yuǎn)就聽到你在這吆喝，小姑娘懂得還不少呢?！?p>　　呂婉嘿嘿一笑，立馬宣傳道。

　　“姐，要不買點？”

　　“純天然，無污染的新鮮柿餅，吃了對皮膚保養(yǎng)肯定好。你看我，就是從小吃自家柿餅長大，皮膚好著呢?！?p>　　說著，她擼起袖子，露出自己潔白的小臂。

　　雖說她從小農(nóng)村長大，可相比二姐，其實自己身體反而更好一些，哪怕現(xiàn)在顯得消瘦，皮膚那是沒的說。

　　呂婉相信，這世上沒有哪位女人能抗拒皮膚變好的秘訣，這對任何女人而言，都是極具殺傷力的廣告詞，尤其還是在當(dāng)即這個營銷手段相對匱乏的時代。

　　果不其然，當(dāng)呂婉如此說時，那女人的眼中，微微閃過一些亮光。

　　她心動了。

　　“所以怎么賣?。俊?p>　　呂婉笑著搓搓手，一副沒見過世面，仿佛第一次出來擺攤般，略顯緊張的回應(yīng)道：“不貴姐，5分錢一個，絕對是好東西，不信你可以試吃一個嘗嘗味?！?p>　　“你個小姑娘雖然一直在胡說八道，不過嘛，我倒的確想買些嘗嘗?！?p>　　女人咯咯笑了下，沉默片刻道：“這樣吧，5分錢有點貴，你要3分錢一個，我就買了。”

　　呂婉臉?biāo)查g就苦了起來，心底暗自吐槽著。

　　看著挺有錢的人，咋還學(xué)起砍價了。

　　不過她表面還是洋溢著笑臉，拉扯道：“不瞞您說，咱家比較窮，這些柿餅都是咱家新鮮采摘做成，就指望靠這些柿餅熬過春荒。您要是能買些，可這就是救了咱家所有人命，可得好好謝謝您嘞?！?p>　　“所以便宜真不行，不過我看姐您是第一個來買的，待會兒我額外多送您幾個，成兒不？”

　　呂婉將聲調(diào)拉長，一股子京城味道便出來了。

　　說完，還立即給女子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哎喲，您這是唱的哪兒出?！?p>　　女人也沒想到呂婉突然會這樣做，只得笑著搖搖頭：“看你那么賣力，大冬天的也不容易，算了算了，那就先給我裝20個嘗嘗吧。”

　　說著便從自己包中，拿出了一個布袋子。

　　看樣子，是早有準(zhǔn)備想來外出買菜購物。

　　“嘿嘿，謝謝姐?！?p>　　見自己終于開張，而且還是一口氣買20個，呂婉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氣。

　　她利索熱情的開始幫著女人挑柿餅。

　　女人一邊挑著，同時目光看著呂婉，有些好奇的問詢道：“你這從哪學(xué)來的京城話，這個調(diào)調(diào)，我好久沒在這邊聽到了?！?p>　　呂婉剛剛就聽出，對方似乎有些京城口音，她眼珠子稍作一轉(zhuǎn)，開口胡咧道。

　　“喔，我家村子那邊有個早年京城過來的老頭，平日見他生活困難，我就經(jīng)常給他送些吃喝。一來二去，就從他那學(xué)了點?！?p>　　說完又有裝作害羞不好意思的樣子，撓撓頭。

　　對于這種程度的表演，呂婉表示不要太熟。

　　果然，在聽到呂婉如此樂于助人，還是幫著京城下來的，女人說話的語調(diào)都更加輕柔不少。

　　“姐也是京城人嗎？”見關(guān)系拉進(jìn)，呂婉隨口問道。

　　“哦哦，是呢，調(diào)到這邊工作的?！?p>　　“還別說，你跟我的小妹小時候還挺像的?！?p>　　“是么，我叫呂婉，以后我就是你在這邊小妹，有啥事，盡管吩咐?！眳瓮耥樦鴹U子就往上爬，開始攀扯起來。

　　女人似乎心情也還不錯，沒有抗拒，反而跟著笑道：“行啊，我叫周雪，以后喊我周姐就行。”

　　“嗯吶，謝謝周姐照顧我家生意?！?p>　　呂婉點頭應(yīng)了下，然后低頭開始裝柿餅。

　　每裝一個，她還故作跟小學(xué)生數(shù)數(shù)般，弄得十分遲鈍。

　　“1…1…2…3…3…4……10…”

　　她每次數(shù)數(shù)，總是估計在有些時候重復(fù)多數(shù)，然后給周雪多裝上一個柿餅。此番操作，頓時吸引人周邊其他幾名婦人的注意。

　　周雪也笑了。

　　她自然知曉呂婉的用意，笑了笑，沒有說話，反而很驚奇。

　　如此年紀(jì)，就有這份心，太不容易了。

　　“行了行了，別裝了。等我吃完，下次有機(jī)會再買?！敝苎┠抗馊岷偷目戳怂谎郏瑢㈠X給出，真有一副在看自家妹妹的感覺。

　　呂婉接過錢，雙眼笑如月牙，激動道。

　　“謝謝姐，您放心，以后有好東西，一定第一時間給您?！?p>　　終于開張了！

　　周雪笑笑辭去離開，離開時，她嘴角喃喃道：“這小姑娘還真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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