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京城,宛如一幅色調漸濃的油畫,金風瑟瑟,如同歲月的筆觸輕輕拂過,街頭巷尾的銀杏像是被大自然這位畫師精心點染,漸次披上了金黃的華服。風,這位靈動的舞者,邁著優(yōu)雅的舞步穿梭其間,每一次搖曳,都引得扇形的葉子翩然飄落,似一只只輕盈的蝶,在空中旋舞著生命的最后華章,而后悠悠地在石板路上鋪就一層璀璨的錦毯,熠熠生輝,行人踏過,沙沙作響,奏響著秋的序曲。
往昔,每至這秋高氣爽之時,慕容璃月總會乘一頂軟轎,穿梭于市井巷陌,那軟轎仿若一片悠悠彩云,承載著她的期許與雅興。她最愛流連于書肆,那書肆仿若一座藏滿珍寶的洞府,彌漫著墨香與古舊紙張獨有的氣息,她于層層書架間尋覓,手指撫過一本本古籍,似在與歷史對話,每有所獲,眼眸便綻出熠熠光彩;或是步入綢緞莊,那琳瑯滿目的料子,如一幅幅絢麗畫卷,她精心挑選幾匹新穎料子,想象著裁制成衣裳后的風姿綽約。沿途百姓,無論老少,皆會恭敬行禮,贊譽有加,那聲聲夸贊,仿若春日暖陽,照拂人心,她淺笑頷首,溫婉大方,恰似枝頭綻放的繁花,馥郁著京城的街頭巷尾。
可命運的輪盤悄然轉動,如今,情勢卻天翻地覆。自詩會風波與中秋揭露陰謀后,柳氏母女仿若負傷蟄伏的惡獸,在暗處舔舐傷口、蓄勢待發(fā),沒過多久,便猛地發(fā)動更凌厲、更陰毒的攻勢。
在相府那看似平靜的庭院之內(nèi),柳氏深諳“攻心為上”之道,扮作尋常主母模樣,與下人們閑話家常,仿若只是閑聊瑣事,打發(fā)時光。然而,那言語之中,恰似平靜湖面下暗藏的洶涌漩渦,暗藏玄機,句句如淬毒的暗箭,悄無聲息地射向無辜的目標。
一日午后,日光慵懶地灑在庭院角落,幾個婆子圍坐一團,正分揀著秋日新采的菊花,那些菊花仿若一個個金黃的小太陽,散發(fā)著淡雅的清香,預備曬干泡茶,以慰藉秋日的干燥與寂寥。柳氏施施然走來,她身姿婀娜,儀態(tài)萬方,手中輕搖著一柄繪有墨竹的團扇,墨竹栩栩如生,似在風中簌簌作響,她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心懷鬼胎,率先挑起話頭:“近日府里事兒雜,你們也都辛苦了,只是這當家主母不好當吶,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罷了。”話語里滿是無奈與委屈,仿若受盡了夾板氣。
一個婆子忙不迭地陪笑道:“夫人寬宏大量,不過是哪位不懂事,惹夫人費心了?”這婆子滿臉諂媚,試圖討好主母,以謀得幾分好處。柳氏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悠長,似有無盡愁緒,瞥了眼四周,確認旁人皆在傾聽后,壓低聲音,卻又拿捏著分寸,確保字字清晰可聞:“還能有誰,璃月那孩子,自小被寵壞了,這脾性越發(fā)驕縱,稍有不順心,就對下人們發(fā)脾氣,前兒個,不過是茶水涼了些,便摔了茶盞,嚇得那小丫鬟直哭,我這繼母,難做喲?!彼呎f,邊搖頭嘆氣,眉頭微蹙,眼中似有淚光閃爍,演技精湛,仿若真被璃月的“惡行”所傷。
婆子們聞聽此言,面露驚色,交頭接耳,嘰嘰喳喳議論開來。有的面露狐疑,畢竟璃月往日待人親和,她們是知曉的;有的卻被柳氏言辭蠱惑,頻頻點頭,覺得璃月許是被嬌慣得沒了分寸。雖說眾人心中存疑,可柳氏說得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又怎敢全然不信,畢竟主母之威,不容小覷。
彼時,慕容璃月正在房中研習琴譜,那琴譜上的音符仿若靈動的精靈,在她指尖跳躍、徘徊,她沉浸于音律的世界,試圖彈奏出秋日的寂寥與高潔。翠玉卻匆匆跑入,小臉漲得通紅,恰似熟透的番茄,胸脯劇烈起伏,氣呼呼道:“小姐,那柳氏又在編排您了,剛在院子里跟婆子們說您壞話,現(xiàn)在怕是整個府里都要傳遍了?!贝溆窳x憤填膺,眼中滿是怒火,恨不得立刻找柳氏理論一番。
慕容璃月正撥弄琴弦的手猛地頓住,琴音戛然而止,仿若被利刃斬斷,她擱下琴譜,動作略顯遲緩,似還沉浸在適才的音律中,可秀眉已然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冷厲,恰似寒夜星辰,透著徹骨寒意:“她還真是不死心,以為這般就能壞我名聲,我倒要看看,她還能使出多少手段?!闭Z氣堅定,透著不甘示弱的倔強,可心底,卻也泛起絲絲憂慮,仿若湖面被投入石子,漣漪不斷。
而在相府外,慕容婉兒恰似柳氏手中的提線木偶,借著與名門閨秀賞花、赴宴之機,將璃月的“惡行”添油加醋地肆意宣揚,仿若要將璃月抹黑成世間最惡之人。
在一場于碧波湖畔舉辦的游船雅集上,湖面仿若一面巨大的明鏡,倒映著藍天、白云、畫舫,畫舫雕梁畫棟,盡顯奢華,綾羅帷幕隨風輕拂,似是美人的裙擺,搖曳生姿。眾閨秀圍坐于擺滿珍饈鮮果的桌案旁,桌上有剔透的葡萄,仿若紫水晶串串;鮮嫩的蜜桃,恰似少女嬌羞的紅暈;精致的點心,雕花精美,宛如藝術品。她們本正笑語晏晏,品評著詩詞字畫,或贊那詩詞的婉約,或嘆那字畫的神韻。
慕容婉兒卻輕咬下唇,下唇泛起一抹慘白,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似是受了極大委屈,惹人憐惜。待引得眾人關注,目光齊聚于她身上后,才抽抽噎噎開口,聲音顫抖,仿若受盡欺凌:“諸位姐姐,我本不該說自家姐姐不是,可、可她在府里實在霸道,掌管著中饋,卻時常克扣用度,連給老夫人做滋補膳食的食材都要挑挑揀揀,我與母親多次勸諫,她卻惱羞成怒,還、還說我們母女是外人,要將我們趕出相府。”她邊說,邊用手帕擦拭眼淚,手帕已然濕透,盡顯楚楚可憐。
座中一位林姓閨秀瞪大雙眼,難以置信,櫻桃小嘴微張,仿若聽聞了驚世駭俗之事:“慕容小姐,你姐姐平日看著溫婉和善,竟有這般事?”話語里滿是詫異與不解。慕容婉兒淚珠子滾落,似斷了線的珍珠,噼里啪啦,連連點頭:“姐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與母親在相府度日如年吶?!蹦悄?,任誰見了,都要心生同情。
眾人聞聽此言,紛紛面露嫌惡與同情之色,交頭接耳,話語間滿是對璃月的指責,往昔對她的欽佩贊賞,仿若春日繁花遭遇寒霜,蕩然無存,只剩一片冰冷與疏離。
慕容璃月起初蒙在鼓里,并不知曉慕容婉兒在外大放厥詞,仿若置身于風暴中心,卻未察覺四周已然烏云密布。直至一日,她如往常那般,上街欲去購置些筆墨紙硯,那書肆曾是她的心靈桃源,滿是墨香與期待。可剛踏入熟悉的店門,往日那殷勤迎上來的掌柜,此番卻神色冷淡,仿若換了個人,目光閃躲,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只自顧自地擦拭著柜臺,佯裝忙碌。
璃月心中納罕,仿若被一團迷霧籠罩,還未開口詢問,便聽見旁側兩個貴公子小聲議論,聲音雖低,卻字字如雷,炸響在她耳畔:“這就是慕容璃月吧,瞧著倒也尋常,聽聞在自家府上可跋扈得很吶。”“可不是,苛待繼母妹妹,還恃強凌弱,真丟了相府的臉。”那言語如冰錐,直直刺入耳膜,尖銳且冰冷,慕容璃月身形一晃,仿若被重錘擊中,臉色煞白,毫無血色,恰似冬日皚皚白雪。
翠玉見狀,心急如焚,忙扶住璃月,仿若一棵堅實的大樹,支撐著將傾的樓宇,怒目瞪向那二人:“你們莫要血口噴口,我家小姐向來善良大度,哪有你們說的這般不堪!”翠玉聲如洪鐘,試圖捍衛(wèi)璃月的名聲,可那二人卻嗤笑一聲,滿臉不屑,拂袖而去,仿若揮走一只煩人的蒼蠅。
慕容璃月穩(wěn)了穩(wěn)心神,強撐著走向掌柜,雙手緊握,指甲嵌入掌心,試圖汲取一絲力量,擠出一絲微笑,那微笑卻比哭還難看:“掌柜的,今日可有新到的狼毫?”掌柜尷尬地搓著手,目光游移,不敢與她對視,囁嚅著:“小姐,今日怕是沒有合您心意的,您、您要不改天再來?”話語里滿是推脫與疏離。
璃月心中明白,這京城,已被謠言攪得渾濁不堪,對她再無善意,仿若一座溫暖的城池瞬間化作冰窖,寒意逼人。她頷首轉身,腳步沉重,仿若拖著千斤重擔,踏出店門時,淚水終是奪眶而出,簌簌滾落,打濕了衣衫,在秋風中更顯凄涼,她望著街頭的銀杏,金黃不再燦爛,似也在為她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