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羊入虎口

　　二姑娘大鬧懷安院兒，一時成了風口浪尖上的的熱話。

　　秋月替沈全懿用帕子絞著一頭的濕發(fā)，一面兒小聲兒的說著：“本來是小孩子的打鬧，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摻和進了蘇良娣?！?p>　　“你不曾見蘇良娣將幼子看護的如何的緊？”

　　沈全懿扶了扶發(fā)髻上的白銀卷須紅寶石簪子，銅鏡里那個面若桃花的女子正含帶笑意，眼角的媚色如絲。

　　“平日精心呵護的孩兒，忽的受了傷，且罪魁禍首是異母親妹，該是打不得罵不得，失態(tài)之卻對一孩童動手，你覺著側(cè)妃能善罷甘休?！?p>　　接過劉氏浸濕了的帕子，沈全懿擦了擦沾了桃花頭膏的手指，鼻間還縈繞著淡淡的花香。

　　秋月掀起桌上放著的小爐的蓋子，輕挑著里頭的碳灰：“不過是這鬧了一通，倒是讓內(nèi)院兒將二姑娘送回春雅院兒了?！?p>　　沈全懿揉了揉稍酸澀的眼眶，這幾日李乾就像是才想起了她，連著在她這兒歇了兩日，倒是讓她幾日夜里無眠。

　　“只怕是算不上喜事?！?p>　　一面兒說著，沈全懿坐在塌邊兒斂下眸子，看著地上屈膝跪著的壺觴，暗罵，這個勤快鬼，非要親自服侍替她穿上鞋子。

　　顯得她像是欺壓下頭人似的。

　　故意踢了踢腳，帶著流蘇和寶石的鞋子輕輕掃在壺觴的下巴上，偏那人縱容無比，還仰著臉，沖沈全懿燦爛一笑。

　　無趣。

　　沈全懿起身踩了踩腳，正要撩了簾子出去，不想正好從外頭竄進來一人，沒有防備，兩人相擁著撞在一起。

　　嘴里“哎呦”一聲兒，沈全懿扶著額頭，瞇著眼睛看過去，就見對面兒的楊四秋還懵著呢。

　　沈全懿扶額笑著過去，拉住楊四秋冰涼的小手兒，輕聲道：“怎么來的這么巧，我正要出去，今兒個就不能陪姐姐說話了?！?p>　　“無妨無妨。”楊四秋拍了拍沈全懿的手，鼻間忽然就聞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似花香味又不像，好像還帶著一點點苦澀的藥味。

　　心中驚訝，楊四秋好奇：“不知道妹妹屋里頭點的是什么香。”

　　沈全懿笑了笑，不覺就看了一眼一側(cè)垂手而立的劉氏，回答道：“之前太醫(yī)送來的安神香，好是好，只次日睡醒，總也要覺著身上沉的，有些乏累。”

　　“這香便是添了幾味藥，反是聞之讓人心曠神怡?！?p>　　看著楊四秋已泛了烏青色眼下，沈全懿微微一頓，很快就沖著秋月使眼色，秋月會意，下去備了一些剩余的香。

　　“正好，姐姐來了，若覺著可以，倒是自家屋里頭燒一燒。”

　　楊四秋有些靦腆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揪著衣角，她身后的丫鬟接了香柱，沈全懿眸子一閃，拽著楊四秋往里頭走了幾步，從懷里拿出一個白瓷瓶兒來。

　　楊四秋尚未反應過來，沈全懿已經(jīng)將東西塞進她的手里了：“姐姐若是信我，便回去用著，這是專去疤痕的藥膏?！?p>　　話落，兩人不覺四目相交，微怔，不禁相互一笑，楊四秋滿是感動，眼里就含了淚光。

　　又像是隱忍了很久，抱著沈全懿小聲兒哭了起來，難為還有人愿意惦記著她，不說有沒有用，只是沈全懿這樣的心，足讓她記在心里一輩子了。

　　楊四秋哭的渾身篩糠般，沈全懿心中微軟，輕輕的用手撫著楊四秋脊背。

　　撥開亂發(fā)，摸了摸額頭上的疤痕，楊四秋漸漸收斂下情緒：“讓妹妹費心了，我倒是也不抱希望了，罷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只怕是太子爺早就忘了我這個人了?！?p>　　沈全懿心里也是深有惋惜，又輕輕嘆著：“若是說起來，我與姐姐是一般人，咱們只起做人妾室，除了自己還能依仗的就是主子爺?shù)膶檺哿??！?p>　　“可總有一日那寵愛要淡去的。”

　　楊四秋張了張嘴，看著沈全眉宇之間凝重的憂色，她知道這是心里話。

　　沈全懿的性子是要強的，同其在一個院兒里，這點兒她總清楚的，只是像她們這樣低賤的身份，說好聽點兒是姨娘，實則比奴才也好不了幾分。

　　再要強，還能如何呢？

　　有個孩子？

　　想到此處，楊四秋眸子又暗了下來，暗暗攥緊了拳頭，她哪里敢想啊。

　　氣氛一時沉悶下來，還是沈全懿回神兒，遮掩下眼底的神色，抬手整了整衣襟，便道：“好了，日后的事兒誰說的準呢。”

　　“快要過年了，姐姐也好好裝扮，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到我這兒來取?！?p>　　楊四秋心不在焉的應了，說著話，兩人相跟著一塊往外頭走去，立在廊下，看著門兒上掛著的紅燈籠。

　　收回視線，沈全懿駐足從袖中掏出帕子，替楊四秋擦了擦白凈的小臉兒上未干的淚痕，語氣認真：“日子總會過下去的，你瞧瞧真是快，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這樣的暖心的人，暖心的話，讓楊四秋也掛了笑意，心里的苦澀被沖淡幾分：“妹妹要何處去？”

　　“有側(cè)妃娘娘的召見，正要去?！鄙蛉驳穆曇羰制届o，她細長的手指躲著外頭的寒風，攏在一塊蜷縮在爐側(cè)。

　　聞言，楊四秋下意識的雙目圓睜，接著便是滿心擔憂，顧檀對沈全懿幾乎是恨之入骨了，前兒個差點將沈全懿打死。

　　那替沈全懿受刑的杏葉半身幾乎是皮開肉綻，就是到了這會兒還在養(yǎng)傷。

　　楊四秋慢慢擰皺的眉，越想越著急，忍不住跺了跺腳，心里頭一時思緒萬千：“這…這你怎么能去呢，你忘了上次的事兒，她那樣的人，你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不如你求了太子妃娘娘吧，將這擋過去。”

　　相比楊四秋的恐懼，沈全懿卻是十分鎮(zhèn)定，沉寂的臉上竟然不見一絲害怕。

　　“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何況她是側(cè)妃，半個主子的，我區(qū)區(qū)妾室，哪里了一下違抗她?！?p>　　沈全懿皺眉看著楊四秋，語氣沉沉：“姐姐想想，就算是這次找了太子妃娘娘，可若再有下一次呢？總不能次次去尋求太子妃娘娘的庇護?！?p>　　楊四秋一時啞然，也沉默下來。

　　是啊，更何況太子妃也不見就會護著她們幾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