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行看著眼前惺惺作態(tài)的邵文瑜,厭惡之色頓時閃過眼底,在京師就是一塊兒甩不掉的牛皮糖,到了青州還要忍受和她在一個屋檐之下。
若不是……
他想到這兒,面色緩了一下,“既然邵姑娘不是故意的,在下也不是計較之人,日后還望姑娘小心些,下次可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再遇上在下這般好說話的人了?!?p> 邵文瑜倏地抬眸,一瞬后又垂下眼瞼,斂下眼底洶涌的情緒,“多謝陳公子提醒,小女日后再動手前一定會先看清人再砸!”
不知是不是陳知行的錯覺,他怎么覺得邵文瑜剛剛那一眼盛滿了滔天的恨意,就像后悔為什么沒有砸死他似的。
可再瞧過去,又什么都沒有了,眸子清澈無波,好似真的就是他看錯了。
陳知行在心底輕哼了一聲,邵文瑜幾乎愛慘了他,怎么會對他有恨意呢,曾經(jīng)的同窗都曾說過,滿京師再也難尋邵文瑜這般癡情的女子了。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氣,原本他也并不厭惡邵文瑜。
去歲,他好不容易結(jié)識了豫章侯三子霍興懷,豫章候和秦王是姻親,又好不容尋到了機(jī)會能和豫章侯府和秦王府的公子姑娘出游。
他和秦王府的五姑娘相談甚歡,五姑娘雖然是庶女,但是出身王府也是他難以高攀的地位。
結(jié)果他們從桃花山下來的時候,邵文瑜和孟令舟來了,她一來就黏了上來,霍興懷打趣他,說滿京誰不艷羨他有這樣一位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紅顏知己。
果然,秦王府的五姑娘立刻變了臉色,后在桃花山下的游船上,莫說和他再說上一句了,就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他惱怒邵文瑜在這樣的場合不知廉恥,攪和了他與五姑娘的相識。
此后,他便對她這樣不知羞恥的行徑感到惡心。
可把她趕走的次數(shù)多后,身邊總有好事者問起,為何不見邵姑娘的蹤影,好似他就是一個負(fù)心漢一般。
他又只好隔一段時間捏著鼻子,下帖子相邀。
他以為他的冷待,會讓邵文瑜知情識趣地離開,哪成想,反而讓她更加的死心塌地,若非邵大人是他的上峰,屬實不好將話挑明,他哪里會讓她誤會至此!
宋老夫人看了眼兩個年輕人,“既然誤會已經(jīng)解開了,陳公子就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宋家的船就要靠岸了,到時讓呈禮帶陳公子去玩玩,看看有什么喜歡的。”
陳知行立刻起身行了一個禮,“老夫人萬萬使不得,晚輩已經(jīng)得了厚禮,若還貪心,晚輩這圣賢書是真真白讀了?!?p> “晚輩到青州本是想拜訪先生,沒想到先生一家已經(jīng)搬離了青州,現(xiàn)在落塌宋府已經(jīng)多有叨擾,怎可再要厚禮。”
宋呈禮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陳兄,我祖母都開口了,就莫要推辭了!走走走!今兒我先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著,他拉著陳知行就要走。
陳知行掙脫不掉,只得一臉難色朝著宋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大量,晚輩就先隨宋兄同去?!?p> 直到兩人都沒了影,宋老夫人才板著臉看向邵文瑜。
“打人也不知道避著點兒人?!?p> 避、避著點兒人??邵文瑜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上一世,她和老太太相處不多,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傷春感秋,和府里的姊妹也少有來往。
反而妹妹邵文淼就像一只隨時在發(fā)光的小太陽一樣,不僅把老太太哄得很高興,府里的姊妹也和她相處的十分熟稔,就連不甚歡迎她們娘仨回來的大舅母也頗為喜歡她。
宋老太太輕哼了一聲,“別以為你們什么都不說,我就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p> “你母親出嫁這么多年,才回來過兩次,這次回來這么久,你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了誰?我這老婆子可沒這么厚臉地覺得是自己個兒。”
宋氏立刻嗔道,“母親,您這是在怪女兒嫁遠(yuǎn)了?這女婿可是您當(dāng)然親自挑選的!”
邵文瑜眨了下眼,她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阿娘撒嬌的模樣,她印象中的阿娘雷厲風(fēng)行,就算是面對祖母的刁難,也從來不曾軟弱,有時,她都會生出一種阿爹比較弱勢的錯覺。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一樁舊事,陳府的婚事阿娘本就不同意,可她執(zhí)意,甚至繞過爹娘去找了與阿娘不對付的祖母,阿娘傷心地好幾日都不理她。
阿淼在她出嫁的前一日告訴她,阿娘這樣堅韌的女子為了她一次次妥協(xié),只望她日后不要后悔。
阿淼都能看清的事,她卻眼瞎心盲。
阿娘是為了她才千里迢迢地回來青州,可她前世不僅一無所知,還一意孤行。
宋老夫人看了眼沒有說話的邵文瑜,輕嘆了一聲,“阿瑜,那個陳知行不是良人,他不值得你為他傷懷。”
“此人心思不正,不堪為大丈夫。”
邵文瑜看著頭發(fā)花白的外祖母,還有滿眼擔(dān)憂的阿娘,眼淚瞬間在眼眶散開。
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時候,她連忙低下頭,聲音忍不住輕顫,“是,陳知行不是個好人,外祖母說得對,阿娘也是對的,我不該任性妄為?!?p> 陳知行這樣的小人,不得陳太傅的青睞,他卻踩著阿爹向上爬,阿爹逢難,他不僅不伸手,還將她軟禁在家中,不允許她出去尋人。
宋氏嘆了口氣,“你能知曉就好,娘就怕你失了心,看不清原委,不管不顧地一頭撞進(jìn)去。”
宋老夫人樂呵呵道,“你們娘仨都到青州一個月了,除了阿淼,你們母女倆蹙了一個月的眉頭總算松快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這個做外祖母的沒招待好呢!”
“外祖母?!鄙畚蔫つ四骖a的淚,羞愧地低下了頭。
前世,她只顧著自己的傷心,鮮少陪外祖母好好說話,可外祖母不僅沒有計較,她們啟程的時候,還塞了滿滿好幾車的回禮!
宋老夫人,“我再和你母親說會兒話,你去找姊妹們玩會兒去吧?!?p> “是?!?p> 邵文瑜一出門就差點兒和門口的大舅母撞上,“大舅母?”
張氏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旋即笑道,“阿瑜這是要去尋姊妹嗎,她們都在留夢園呢,你外祖母好不容易開了園子,她們都玩得舍不得出來了?!?p> 她沒有錯過張氏的神色,可她上一世的記憶中,好像張氏沒有什么事發(fā)生。
想到這兒,她曲膝行禮,“多謝大舅母?!?p> 張氏點點頭,待邵文瑜走遠(yuǎn)后,她才有轉(zhuǎn)身從門縫看過去,哪里還有老太太和小姑子的身影。
她連忙推門而入,內(nèi)室隱隱傳來聲音。
“你收好,莫讓你大哥知曉?!?p> 張氏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她就知道,小姑子遠(yuǎn)在京城,這老婆子還像老鼠搬家一般年前送東西,現(xiàn)在人回來了,還不得瞞著將宋家揭下一塊皮給小姑子。
張氏將袖子一甩,直接轉(zhuǎn)進(jìn)內(nèi)室,一把嗓子又尖又細(xì)。
“母親又瞧瞧給妹妹什么好東西呢,兒媳都不能瞧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