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城擰眉不語,珩王忽然道:“本王相信郡主定與此案無關,武寧司會繼續(xù)追查盜賊下落,但這幅春獵圖牽涉案情,將由武寧司暫為保管,待案情大白,本王自會奉還?!?p> 青城只好應允,她看著春獵圖被封存進畫匣,驀地開口:“殿下為何相信臣女?”
青城自小在南境長大,從未來過京城,與這位王爺不過初次相見。
珩王抬眸,迎著青城的目光回望過去,緩緩開口:“因為伊昭公主曾留下一封信?!?p> 青城一怔,訝然不已:“什么信?信上說了什么?跟今日之事又有何干?”
珩王卻故意沒了下文,只道:“待壽禮案了結,本王再告訴郡主,在此之前,郡主的酒樓不能再開。”
語畢,也不等青城有所反應,徑直帶著一眾武寧衛(wèi)出了酒樓,策馬而去。
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青城眉頭緊蹙,她顧不上深思珩王的話,只讓景云和府中護衛(wèi)外出打探消息,傍晚時,景云急匆匆返回,一向漠然如霜的臉上此刻憂色盡顯。
“郡主,不好了,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是咱們盜取了悉渠國進獻的壽禮,奴婢回來的時候,看到不少人圍在酒樓前指指點點,有人向錢掌柜討要今日的酒錢,說是被咱們誆騙了,還有人說,珩王原本是要查封酒樓的,但看在平涼王故去多年,如今府中只剩郡主一人的份上,這才手下留情,如今就連王府門前也有百姓圍觀……”
慶星又驚又怒,聲音不自覺提高:“怎會有如此荒唐的流言,還扯上王爺!珩王不是說相信郡主與此事無關嗎,難道就任由這些人胡言亂語,中傷郡主!”
景云冷哼一聲:“嘴上說相信,可武寧司的人悉數出動,如此大的陣仗,還將春獵圖也帶走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郡主嫌疑最大嗎!”
慶星氣到語塞,秀眉擰成一團。
青城沒有接話,面色沉靜,從珩王帶著武寧衛(wèi)踏入酒樓那刻起,這樣的結果就在預料之中,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找出線索。
她望向景云,“鴻臚寺館舍中可探到消息?”
景云這才想起還有要事未稟,急忙道,“悉渠國使團在七日前入京,住在鴻臚寺館舍西院,奴婢查過西院的出入記錄,發(fā)現(xiàn)自他們入住以來,每天進出不少人,有樂姬舞妓、酒肆的小廝伙計,還有雜耍藝人,另外還有一些朝中大小官員。奴婢查了這些人的來歷,發(fā)現(xiàn)一可疑之人?!?p> “何人?”
“素琴,雅藝坊的樂姬?!?p> “雅藝坊?”
“是個青樓,在城南,掌柜是……”景云一頓,眼眸暗下來,“盧定洲的義子盧焜?!?p> 慶星一聽,滿臉忿然,怒氣沖沖道:“竟是盧定洲這個亂臣賊子!”
慶星如此反應,自有緣故。
盧定洲本是鄔桓忠安侯,三年前,兩國開戰(zhàn)時,他臨陣變節(jié),打開城門,引滿腔怒火的云中騎入城,將都城白城變成煉獄。事后,盧定洲被魏帝認為有歸義之舉,被封為歸義侯,做了魏臣。
青城問景云:“我先前讓你打探盧定洲的消息,可有進展?”
景云道:“盧定洲被封為歸義侯后,一直沒有參與朝政,領的都是些虛職,直到一年前,他奉旨前往云中城任副帥,舉薦他的是懷王。云中城是陪都,又是北境重鎮(zhèn),盧定洲在大魏短短兩年,就能被派往云中城駐守,看來是投向了懷王?!?p> 懷王是陛下的二皇子,乃陛下最寵愛的榮妃所出。
慶星神情凝重:“悉渠進獻的春獵圖并非真跡,但盧定洲并不知曉,若壽禮案真與他有關,那他豈非身涉三年前一事?”
景云沉聲道:“或者,他與懷王皆牽涉其中?”
青城雙眼半瞇:“看來今夜要去趟雅藝坊了?!?p> 兩位侍女皆表示同去,被青城勸下。
夜幕時分,雅藝坊中人來如織,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前面的大廳笙歌悠揚,人聲鼎沸,后院則全是雅間,幽靜雅致,正中一個池塘,將偌大的雅藝坊隔出兩方不同的天地來。
青城黑衣蒙面,暗夜?jié)撔?,來到雅藝坊后門的暗巷中,她展臂提氣,驀地躍起,幾個起落后,停靠在坊中一處雅間的屋脊上,她舉目四望,雅藝坊內的布局盡收眼底。
后院被鵝暖石路隔成幾片區(qū)域,其中西邊偏僻角落里的一處雅間掩映在重重花木間,顯得極為特殊,這時雅間的門忽然開了,幾個護衛(wèi)打扮的人走了出來,他們徑直向東而行,在回廊中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屋檐下掛著花燈的房間外。
為首的護衛(wèi)輕叩門扉,道:“素琴姑娘,公子請你前去問話?!?p> 女子輕柔的聲音響起:“知道了,待我梳妝片刻?!?p> 青城眼眸微閃,飛身掠起,悄無聲息地落在雅間后的花窗旁,她從窗外向里望,只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正立在屏風前梳妝,青城沒有半刻猶豫,立即從花窗翻入,素琴聽到動靜,正要回頭,被青城一個手刀擊暈。
青城幾下裝扮成素琴的樣子,這時護衛(wèi)又叩門催促,她隨手扯過一條面紗帶上,走了出去。
星月黯淡,又有面紗遮面,門外的幾個護衛(wèi)根本沒注意到眼前之人并非素琴,只引著她徑直向西,很快來到的那處偏僻的雅間外。
正準備進去時,與出門的兩個仆從迎面遇上,這兩人手中抬著個十歲左右的干瘦男童,他雙眼緊閉、面色青紫,身上裹著一件煙羅紗制成的半透明紗衣,透出滿身血痕。
幾名護衛(wèi)熟視無睹,側身避讓后徑直進屋,青城眸中晦暗,但不動聲色,快步跟了上去。
這雅間極為寬敞,中間用一個松木雙面雕花屏風隔出內外兩室,內室里擺放的寬大床榻上一片凌亂,靠近屏風的地上扔著一把長劍,劍鞘上沾滿血跡,外室中,盧焜正坐在美人榻前的桌案旁飲酒,他約莫三十來歲,面容黑瘦,瞳仁偏小,抬眸看人時,露出大片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