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子有禮
“沒什么……”南煙扶了扶額角,“平安符可都拿了?”
“拿了。”
“那回去吧?!?p> 南煙把手搭在別枝臂上,半個(gè)身子的重量都靠她支撐,別枝更是半分不敢松懈。
主仆兩人沿著長長的佛寺階梯往下走,不遠(yuǎn)處,一個(gè)影子悄然掠過。
上了馬車南煙的心還在狂跳。
為何昨夜的夢竟會(huì)成真?!
即便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也不該夢到夏青菲這么個(gè)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才是。
南煙心間隱隱冒起一絲說不出的不安。
回到府上已近黃昏,南煙很是脫力,才從馬車上下來,芬姑姑便堵在門口。
“少夫人,大娘子有請!”
“母親?”
南煙擰了擰眉,強(qiáng)撐起精神跟著去。
大娘子院里,太夫人也在,南煙進(jìn)去時(shí)兩人都喝著茶,看似平靜卻暗潮涌動(dòng)。
“給母親、祖母請安?!?p> 南煙欠身深深蹲下,低眉順目,目不斜視盯著地面。
太夫人眼皮都沒抬:“都掌上燈了,這安不請也罷。”
夾槍帶棒的,南煙仔細(xì)回想,莫非酥飴坊今日桃花酥送到了,不合老太太口味?
“起來吧?!?p> 大娘子孟李氏發(fā)話,南煙這才起身,太夫人也隨著抬起眼望過來。
瞧見南煙一身素衣,脂粉淡抹,頭上珠花釵飾都沒一支,兩人一愣,互換了個(gè)眼神。
太夫人一眼朝劉嬤嬤橫過去,壓低了聲:“你這眼睛得找大夫好好瞧瞧了!”
這何來花枝招展?要構(gòu)陷借口也得名正言順不是?
劉嬤嬤深深低下頭去不敢說話,偷偷瞟南煙的眼神很是怨毒。
花枝招展只是借口,找南煙麻煩才是目的,可惜辦事不力,老太太并不滿意。
老太太心知肚明,卻沒多責(zé)備劉嬤嬤,又給孟李氏遞了個(gè)眼神,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辦。
孟李氏一下便成了擋箭牌。
白日里老太太怒氣沖沖找過來,說孫媳不守婦道,德行有虧,要她主持公道。
她這個(gè)婆母自然是要管,哪怕是明知被當(dāng)槍使也得出這個(gè)槍。
可人一回來,素凈成這樣,哪好意思說她不守婦道德行有虧的話?
到底是孟李氏讓芬姑姑去請來的人,這鍋?zhàn)匀灰驳盟场?p> 問罪的話到了嘴邊,硬生生改成了關(guān)懷。
“回來了……累了吧?今日十五,辛苦煙兒你到寶華寺為全家祈福祝禱了……”
“那……芬姑姑!”孟李氏喊了一聲,“把廚房燉著的燕窩雞湯端上來!”
芬姑姑應(yīng)聲去了,孟李氏笑著說:“今兒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燉著的,你多喝些!”
瞧太夫人和劉嬤嬤的臉色,再看孟李氏笑容里那一絲明顯的尷尬,南煙心中有數(shù)了。
她帶著溫順的笑:“多謝母親關(guān)懷,今日確實(shí)有些累了,我想早些歇息?!?p> “行!”
孟李氏求之不得,正好見芬姑姑端著燉盅上來,忙說:“送少夫人院里去!”
芬姑姑都愣了一下,只得又端了下去。
孟李氏起身朝南煙走來,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瞧這臉色是不大好,好生歇息吧!”
南煙望向太夫人:“酥怡坊的桃花酥一會(huì)兒便能送到,今夜煙兒就不陪祖母看戲了?!?p> “無妨,家里姐兒多,總有陪我看戲的,你歇著去吧!”
沒了找麻煩的借口,太夫人也只想趕緊了了。
南煙欠欠身正要走,丫鬟來報(bào):“公子回來了!”
三個(gè)女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一同到前廳,南煙打眼便瞧見了孟伯繼藏青的袍子,目光一轉(zhuǎn),才看見還有一位公子。
那公子一身素凈白袍,病懨懨的模樣,長得卻極好極好!
鶴骨仙姿眉目如畫,不沾煙火不染塵俗,干凈如仙人一般,神清骨秀。
南煙腦海里冒出個(gè)奇怪的念頭。
他莫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否則何來如此干凈的氣息?
連太夫人和孟李氏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孟伯繼在他身邊一站,略顯世俗了些。
“伯繼回來了?這位是……”
“娘,這位是我好友,江離,江公子?!?p> 孟伯繼也一一介紹家人:“這是我祖母和母親,還有內(nèi)人……煙兒,來!”
南煙站到孟伯繼身畔,欠身:“江公子。”
垂首之際,瞧見他腰間系著一桿白玉長蕭,質(zhì)地溫潤,幾乎與他膚色融為一體。
江離微微頷首:“娘子有禮?!?p> 音色如雪,極輕,微微地涼。
行過禮抬眼,南煙心間一震,對上一雙墨染的雙眸——
漆黑的瞳孔深邃如淵,藏著一股叫人看不透的神秘,又透著絲絲奇怪的……撩撥。
他在盯著她看!
南煙意識(shí)到的瞬間立刻把視線低下,卻仍能感覺到那目光的壓迫感停留在身上。
孟伯繼說:“江公子有恙在身才進(jìn)京尋醫(yī),我便留他在府上住幾日。”
他轉(zhuǎn)向江離:“正好趁這幾日,我為江兄覓一處上好宅院!”
江離拱手:“謝過孟兄?!?p> 他正對著江離,視線是落在南煙身上的。
那份壓迫感一直都在,南煙低垂的羽睫在下眼瞼投下大片的陰影,被他盡收眼底。
寒暄過后,孟伯繼再三叮囑南煙好好招待江離,南煙應(yīng)下,引著江離朝客房去。
一路無言,南煙面上看不出什么,手心的汗卻沁濕了絹帕。
離了孟伯繼他們,江離的目光愈加肆無忌憚。
南煙很不喜歡這種被直勾勾盯著看的感覺,仿佛……被扒光瞧了個(gè)遍。
他并非一個(gè)人,身邊還有個(gè)小少年,約摸十三的年紀(jì),叫丹竹,也是隨他,沉默少言。
終于到客房院子,南煙側(cè)身讓開:“江公子有甚需要可差人來報(bào),我就住隔壁院子?!?p> 江離由丹竹扶著,握拳抵著鼻尖輕輕地咳,臉龐極白,仿佛用力些人便碎了。
南煙也惦念著孟伯繼,欠身告辭:“江公子身子有恙,我便不打攪了?!?p> 領(lǐng)著別枝才邁開步子,卻聽見他咳得愈發(fā)猛烈起來,丹竹忙替他拍著背。
這聲音聽著,真怕他當(dāng)真碎了。
南煙無奈閉閉眼,又回頭:“江公子可還好?”
“無礙。”他緩過來,不疾不徐地說話:“在下初來京城,人事不知,可否請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