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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宮華

第53章 伯父歸來

木易宮華 宓瑀 4660 2025-01-06 22:49:00

  立政殿的殿門輕敞著,美麗的婦人一身素衣望著外面天空山上偶爾飛過的鳥雀,就那樣癡癡地望著,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不愛走出這立政殿,也無心與那些妃嬪們一起品茶談天,眾人們覺得她性子冷漠,甚至有人認為她有病在身,可即便如此卻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非議她,正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如今掌管著整個后宮。平日里的她與這桂殿蘭宮甚是不相匹配,別人都是錦衣華服、穿金戴銀,可她卻依舊是一身的素色。只有在節(jié)慶典禮那些她不得不參加的走個過場的時候,她才會打扮一番,卻也總是濃妝淡抹。

  “來了,快坐吧!”她溫和的笑了,嫻兒坐在她的身邊被她靜靜的凝視著,像是在觀賞一副畫作一般,盡管她們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面了,可每一次她都會如此。

  她說過,她喜歡和她說話,喜歡看到她,因為每一次都能勾起她很多美好的回憶。嫻兒不知道她的回憶里那個人是誰,但她可以看出那個人對她來講彌足珍貴。

  嫻兒也喜歡這里,在這偌大的皇宮里這立政殿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平靜寧和,沒有什么勾心斗角陰謀算計。在她的心里,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貴妃,而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而她呢?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不能相認,明明在自己身旁卻不敢靠太近。這或許就是同病相憐吧。嫻兒注意到,她烏黑的發(fā)上添了幾根銀絲,那雙絕美的眸子里少了幾分生氣,像是七魄丟掉了一魄的樣子。

  這一晃兩年過去了,這朝野上下的人不是想著如何開疆拓土、抵御外敵就是打著自己心里的小算盤,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記得,今天是楚王李智云的忌日。所以她來了,來到這里陪這位孤單的母親,也讓自己不顯得那么孤單。

  “智詮已經(jīng)走了兩年了!若是他還在,今日出征的便會是他了吧......不過這樣也好.......”她淡淡的講著聽不出興許的悲傷,將斟滿水的茶杯遞給嫻兒。

  她輕輕接過,將它放在桌上。那杯中只是尋常的溫水,不比其他宮里各種珍貴的名茶,可恰恰是這水溫暖著人心,撫慰著人心。她明白嫻兒的來意,往日都是她派丫鬟去尋她來坐一坐,今日還是她頭一回主動過來,李淵不在宮里,她也難得落得清閑了。

  “娘娘定然很思念五哥吧......”此時此刻她徹頭徹尾的懂得了一個母親的心情,就像她無時無刻不想念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對于李智云,她依舊愿意發(fā)自內(nèi)心的叫他一聲五哥,有尊敬亦有歉意,畢竟那個男人也曾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可她心里卻一日都沒有承認過......“思念?”她無奈的微微挑起唇角,“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從小到大,我連他叫我一聲娘都沒聽到過.......”

  “五哥應(yīng)是也以為娘娘已經(jīng)不在了,到最后連親生母親的面都沒有見到......”說著,她亦是為李智云感到哀傷。

  她卻笑了,眼睛里似乎充滿了回憶,“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五哥知道?那為何.....”嫻兒的眼中充滿了詫異?!八藲q那年也同你一樣誤闖了那間屋子,我見到了他。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那就是我的兒子!我激動的將他抱在懷里,可他卻默不作聲。后來那孩子偷偷來過好幾次,也聽到了我與他父親的談話,可他依舊不愿意叫我一聲娘!我不怪他,真的!因為是我對不起他......”

  “為什么?為什么他明明知道卻不愿認您?我不懂!”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她明白沒有母親的孩子會有渴望母愛,如是有一日告訴她她的母親還活著,她又怎會不認她。

  “她被竇氏撫養(yǎng)長大,與他的幾個哥哥一起。他是李家唯一的庶子,從出生便低人一等。盡管竇氏善待他,但哪個正室能看得起庶出的孩子。在他這幾個兄弟里他的性格最像他的父親,表面上看起來謙恭敦厚,但實則心氣兒很高。認了我對他的前途來講有百害而無一利。再者,是我在生下他后便將他拋下了,他怨我我無話可說。對于他對于我而言,這并算不上是什么壞的結(jié)局!”

  她的話仿佛一盆冷水從嫻兒的頭上澆下來,這段日子她對與‘庶子’這個字眼太過于敏感了。她的寬兒正遭遇著與李智云相同的境遇,不過是比他當(dāng)初還要糟糕,最起碼李淵承認他,而李世民卻不愿承認。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樣的結(jié)局難道還不算壞嗎?她一度不懂萬貴妃的話中之意??芍钡狡吣旰蟮囊惶焖拍荏w會到她此時此刻她說這句話時的心情與含義,那并不是冷漠與淡然,而是一種久經(jīng)世事的滄桑。

  一連數(shù)日,李淵對她的態(tài)度很是冷淡,甚至讓其他的宮人頂替了她的位置,將她遣到后宮做事。她自問沒有做出什么令他不悅之事,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的心懸在了半空中。莫非是李世民揭穿了她的身份,李淵對自己起了疑心?她猜測著,卻毫無頭緒。每日如履薄冰一樣猜測著這位圣上到底在想些什么,應(yīng)付著后宮里的各位娘娘,不知道自己明天將會面對什么,寬兒在秦王府過的怎么樣,李世民有沒有善待他......

  她每晚焦慮到失眠,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直到月底李淵才再次召見她,意圖將她許配給裴寂之子,她這才明白過來這段日子他冷待她的緣由。裴寂向皇帝請求賜婚,可他卻不清楚在她的身上早已背負了李智云未婚妻的名分了,這件事只有李家的人清楚,是當(dāng)初老夫人在世時定下來的。若是李智云沒有死,估計李淵早就為他們籌辦婚宴了??纱舜闻峒劈c名請求皇帝為他的兒子賜婚,這無疑是一根刺扎進了李淵的心里,裴寂不知情,自然無可厚非,可她自然就成了罪魁禍首。

  裴寂對她的另眼相看此時變成了她的罪過,讓李淵與她之間有了嫌隙。此時李淵訊問她的看法,仿佛只是一場赤裸裸的試探。

  “回稟陛下,嫻兒不愿意?!彼蛟诘厣希p輕抬首,對上李淵幽晦莫測的雙眼,“自太后給奴婢賜婚,奴婢便將自己視為李家的媳婦,如今楚王雖不在了,奴婢也不愿另嫁旁人。請求陛下收回成命,嫻兒生時無法與楚王成為夫妻,還望陛下允許嫻兒死后能與他同陵!”她說的情真意切,眼眶也紅了。

  當(dāng)她說出這段話后,無疑也只有三種結(jié)局,李淵直接讓她為李智云殉葬,或者是應(yīng)允了她的請求,再或者是最好的那一種,無論哪一種都比她現(xiàn)在的處境要好過,那時李世民應(yīng)該就不會覺得她動機不良,用孩子和她的身份來要挾她了吧......

  以她對李淵的了解,第一種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他一直以仁德治國,這樣的做法不適合他。她在賭,賭她的一生!聽到這番話,他很滿足,為他的兒子感到滿足。

  他喚她起身,來到自己的身邊,“這段時間朕忙于政務(wù),委屈你這孩子了!”她半跪在他的身前,他慈愛的撫摸著她的青絲,向父親見到久別重逢的女兒一般。

  “奴婢不委屈!”她含淚回答道。

  “你這孩子!總是奴婢長,奴婢短的,怎么,朕做了皇帝,你就不愿意認我這個父親了嗎?”他溫柔的說道,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

  “父親!”一聲過后,李淵露出滿意的笑容,順著他手上的力道,她靠在了他的懷里。

  “這也怪朕,一直沒給你一個合適的名分......你和智詮都是朕的孩子,智詮沒能娶到你,是他沒這個福分呀!朕實在是不愿意耽誤你的一生,想給你再找個婆家,可沒想到你這孩子......”他長長的嘆息,眸色深沉,“也罷!既然你對智詮如此深情,朕也不強人所難了。過幾日讓欽天監(jiān)選個好日子,冊封你為楚王妃,以后便留在宮里,朕知道萬貴妃對你甚是喜歡,你以后多陪陪她,全當(dāng)是替智詮盡孝了!”

  “嫻兒謝陛下恩典!”她激動地叩首謝恩,這個結(jié)局剛好是她最好預(yù)想,“嫻兒還有一個請求希望父皇恩準!”她淚眼婆娑。

  “你說!”“這段日子礙于宮中的規(guī)矩和沒有一個正當(dāng)?shù)拿?,嫻兒只得?nèi)著素服為楚王守喪,不敢讓他人知曉。求父皇恩準,讓嫻兒為楚王守滿這三年喪期再行冊封......”見她如此,李淵心中一陣感慨,看來之前他的確是錯怪她了,這孩子果真是情深,“準了!”

  她的唇角露出優(yōu)美的弧度,心也慢慢沉了下來,這場仗她贏了,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皇宮里見到從小對自己萬般寵愛的叔父楊恭仁,自從宇文化及兵敗,叔父便被押送到了長安,李淵念及與他舊時的交情封他為涼州總管安撫西北。但聰明的人都明白,他無非是想借助楊氏一族的力量將隴西盡快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叔父不負所望,使得蔥嶺以東的大小部落歸順了大唐,此番正是受詔回京復(fù)命。

  時隔多年,叔父看起來也上歲數(shù)了很多,額頭眉角生了不少的細紋。在波折的仕途與流年的無情摧殘下,他少了些當(dāng)年的慷慨激昂。

  當(dāng)他第一眼看向嫻兒時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瞪大了眼睛盯著她看,眼中的詫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李淵正坐在他的面前。

  “嫻兒見過楊大人!”她急忙向他行禮,將嫻兒兩字咬的字正腔圓,她知道若自己再不出聲,他便要開口問她的名字了,一旦他開口許多事情就都瞞不住了。楊恭仁將她的名字仔仔細細的聽在了耳中,怔住了片刻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沒想時隔六年自己變化很大,叔父卻還是能一眼認出她來,倒是不枉費當(dāng)初救走哥哥時留給他的囑托,提前告訴了伯父這些年部分的事情。

  “這是朕的兒媳,過段日子便要冊封的楚王妃!”李淵介紹道。

  嫻兒這丫頭的相貌甚是好看,玉肌凝脂,不染鉛華,粉黛無加便已絕色傾城,除了萬貴妃,他后宮里的那些鶯鶯燕燕在她的面前猶如一顆蒲草。他有時真的有些后悔把他放在自己身邊,因為所有來這兩儀殿議事的大臣幾乎都會偷偷看上她兩眼,更有向裴寂那樣的干脆直接請旨為自己的兒子賜婚。

  像楊恭仁這般眼睛看直了的倒是第一個。可他又愿意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一是為了她的聰明伶俐,二是為了養(yǎng)眼還有面子。他是帝王,這世間的臻品都應(yīng)是他李家的。李

  淵先是對楊恭仁好一番的贊揚,直接下旨封他為門下省納言,那個以前劉文靜所在的位置。他急忙領(lǐng)旨謝恩,嫻兒心中也是好一番的欣喜。楊氏的先祖楊震在東漢時位列三公,官至丞相。她的幾個叔叔亦是以此為楷模,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一代名相。隋時借祖父卓越的功績和文帝一脈的福蔭,祖父有機會位居觀王,可也因為帝王的猜忌,祖父手中并無太多實權(quán),幾個叔叔也是壯志難酬。

  反而在這李唐,大伯父終于走上了宰相的位置,離自己的目標更近了一步。封賞之后李淵又聊起了過往,回憶起年輕時的種種。這似乎是李淵慣用的手法了,每當(dāng)遇到老朋友便要好一陣的憶往昔。

  “朕還記得你有個小侄女,逢人必夸,說是三歲便能將《上林賦》倒背如流,如今她可有許配人家?”李淵輕輕的抿了口茶。

  嫻兒一聽心中一驚,手心里也冒了冷汗。他口中之人不正是自己嗎......“回陛下,當(dāng)年楊玄感叛亂臣弟楊恭道牽涉其中,臣這個侄女也被沒入宮中為婢,一直留在洛陽行宮,可在三年前不知何故突然沒了音訊,這兩年臣也是多方打聽可至今不知她如今安否。”說完,他又自然的往嫻兒的方向瞟了瞟。

  可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每每提到這里,他都會萬分的感傷,都會對這個弟弟心生埋怨。

  “既然如此,那朕便讓人幫你去尋,也好早日了卻了恭仁的一樁心事?!崩顪Y輕輕嘆息,將茶盞放在案上。嫻兒急促的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許。

  “你家中現(xiàn)在可有未出閣的女眷嗎?”李淵繼而問道。楊恭仁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陛下,臣家中有兩個侄女尚未出閣,不過年齡尚小。還有個堂妹一直未嫁,已經(jīng)四十又四了.......”

  當(dāng)聽到這個一直未嫁的堂妹時,李淵眉頭微皺,臉上寫了一瞬而逝的不可思議。在這個年齡尚未婚嫁的絕對算的上是老姑娘了,楊家是世家望族,上門提親的人勝不勝數(shù),這個年齡還沒嫁出去定是這姑娘有些難以啟齒的問題。

  他本是有意與楊家聯(lián)姻,將元吉的婚事定下來??扇缃窨磥磉@樁親事是結(jié)不成了。他挑了挑眉,“朕看不如這樣,這庫部郎中武士彟前幾年喪妻,這正室夫人的位置還一直空著,朕就將你的堂妹許配給他,他們也年紀相當(dāng)。武士彟也算跟著朕一起開國的功臣,跟了他也不委屈你堂妹!”李淵話音未落,嫻兒的心中就咯噔一下子。

  她想上前阻止,卻沒有任何的立場......

  “這......”楊恭仁顯得有些猶豫,自己的堂妹自己清楚,讓她嫁個武士彟她定是不甘心,可她這個歲數(shù)的女人連祖母都當(dāng)上了,也就她單身未嫁,就算是為了她的后半輩子她也不能再任性了。

  “恭仁覺得不妥?”李淵問道。他是皇帝說出的話便是圣旨,即使是商量的語氣也容不得你半分的質(zhì)疑,不然便會成了不知好歹。

  “臣替臣妹謝陛下恩典......”他叩首謝恩,想說的話都咽到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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