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軍訓(xùn)的一周時間里,余航數(shù)不清自己向那個方向望了多少次,那道背影連同周圍的光都早已印在了腦海里,一同刻在腦海里刺痛的還有總是離她很近的那個男生。
每當(dāng)中午放學(xué)等待屈漾一起回家的時候,他都極力避免被她遇見——或者說極力避免遇見她。
明明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明明默默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人就在不遠(yuǎn)處,自己卻拼了命地想要逃開,簡直比“如臨大敵”還要讓人惶恐。
他在腦海里猜測那個男生跟她的關(guān)系,或許只是新認(rèn)識的同學(xué),或許是朋友……還是說,他會不會已經(jīng)像屈漾一樣表達(dá)了自己的喜歡,拿著一捧花看著她的眼睛說,趙芝我要娶你?
她太笨了,她肯定不知道如何拒絕,況且,她還沒有看清楚他真實(shí)的樣子,他肯定會傷害到她的,她那么善良……又那么單純……
他耷拉著腦袋無神地走著的時候,屈漾卻在旁邊歡欣雀躍地告訴他自己班上的某個女生是多么好看又多么可愛,聽著他的描述,余航卻想起來郭詩怡的臉。
那個總是在第一排認(rèn)真聽講,寫得一手漂亮的字,每次出黑板報都又畫又寫,下了課總是追著屈漾滿校園跑,直到氣喘吁吁,臉色泛紅。
屈漾告訴他他喜歡郭詩怡的樣子,那捧被遺忘的玫瑰花,郭詩怡的哭泣……
余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起來這些,那些小美好,再想起來仿佛隔著毛玻璃,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一碰就會變成一地碎渣。
可是屈漾沒有意識到,他講得很開心,那個女生像郭詩怡一樣拿課本拍他的胳膊,嬌紅著臉。余杭想問他這時候會不會想起來郭詩怡的臉?但是看著屈漾開心的樣子,他沒問。
不去問,就沒有答案,就可以任由自己的大腦去發(fā)揮創(chuàng)造力,去編排一個美好的或者悲傷的故事。
不去問就可以做一只把頭垂下的鴕鳥,把自己跟那個可能的悲傷隔絕開來,僅僅享受其中的甜蜜就是了。
在他還在二年級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當(dāng)早晨被爭吵聲和玻璃杯摔碎的聲音驚醒的時候,他總是感到惶恐和不安,先前朦朧的夢和睡意全無,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怒吼都在他小世界的不遠(yuǎn)處飄蕩。
他躲在依然溫暖的被窩里,把每一個角落都捂嚴(yán)實(shí),望著天花板想他們這次又是因?yàn)槭裁礌幊常麄儠粫x婚?
在爭吵末尾女人進(jìn)來房間叫醒他要他一起更自己回姥姥家的時候,他又從裝睡中睜開眼睛裝作不知情迷茫地看著她,然后乖乖的穿衣服,假裝一無所知。
只要自己不去面對,裝作不知道,就可以逃避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連帶著逃避那些爭吵、苦痛。
在面對趙芝的時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種巨大的逃避意愿。只要自己把頭埋起來,就像埋入被子里一樣,他就不用去面對那些令人感到不快的事情了。
……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夏末正午的陽光依然毒辣,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風(fēng)穿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吹動了紙做的銀鈴。
從正式開學(xué)開始,余航就努力讓自己專注在學(xué)習(xí)上,下了課就坐在座位上翻練習(xí)題,或者跟同班的其他同學(xué)討論八卦和游戲,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
即便要出去上廁所,也盡量走遠(yuǎn)的那一側(cè),避免從234班的門口過,如同過敏的病人極力避開自己的過敏原一般。
有一次他在239門口看到了屈漾說的那個女生,她坐在第一排,就像郭詩怡坐的那個位置,屈漾在她旁邊站著,逗得她咯咯咯地笑。
余航立刻逃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要逃,卻感到了一陣羞恥和慌張……
男孩女孩的臉紅、那捧玫瑰、哄鬧的人群、喜糖、女孩的哭泣、男孩送出去的同學(xué)錄女孩平靜地夾在書里……這些畫面和聲音還清晰可辨,那么的真實(shí)的美好。
但現(xiàn)在這些相似的美好又出現(xiàn)在了男孩和另一個女孩的身上,他們的美好也是真實(shí)的。
這太矛盾了,如果屈漾對郭詩怡是喜歡的話,那對這個女孩又是什么呢?而且他看起來又像是對兩個人都很真心,但這又讓余航覺得似乎這意味著對兩個人都不是真心的。
隨著身邊新同學(xué)的認(rèn)識,他的同桌馬虎成了每天放學(xué)一起走的人,他不再刻意等屈漾下課,只是有時候在學(xué)校門口遇到還會一起相伴,還有他的新朋友李可。
四個人走著的時候余航就總是腦袋空空想一些漫無邊際的事情,因?yàn)椴幌褚郧皟蓚€人的時候需要時刻專注回應(yīng)對方了,他們?nèi)齻€可以互相回應(yīng),交流很火熱,馬虎對屈漾的追求表示了至高的崇拜。
屈漾就是這樣,無論走到哪里都能很快地跟其他人鬧成一片,熟悉彼此。
當(dāng)他周五走出校門的時候,屈漾就站在校門口正皺著眉看著他,在他還困惑的時候直接走上去摟住她的肩膀,在他耳邊說:“我知道一個男生喜歡趙芝,那孫子天天跟個狗尾巴草一樣跟著她,不過昨天晚上那家伙表白被拒絕了?!?p> 看余航睜大了眼睛嘴巴微張驚訝的樣子,他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趙芝還是有眼光的。”
余航驚訝地看著他,他從沒跟屈漾說過她的名字,他或許僅憑自己送的同學(xué)錄就猜到了自己喜歡她,又幫他關(guān)注著她,他總能一眼看穿余航,余航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就這么沉默,屈漾嘆了口氣來打破這個尷尬:“你怎么不主動去追她呢?”
余航想了想,決定還是應(yīng)該對屈漾坦誠:“我不會,而且沒必要吧,算了,以后有機(jī)會了再說吧。”
“那個男的叫劉鶴,他哪都比不上你,又沒有你帥,還沒有你學(xué)習(xí)好,死皮賴臉沒有你性格好?!鼻f給他一根雪糕,“你肯定能成功?!?p> 余航把包裝袋撕開扔進(jìn)垃圾桶里,用力感受著嘴里的涼意,緩解自己有些煩躁的心,“我沒你說的好,況且也許她就喜歡他不喜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