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而今蹉跎,誰挽留
眼見遞過來的油布包,她暗自嘆息,說好的廢材退婚流呢?說好的下次科舉逆襲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我,果然更適合飾演反派角色?
不過,既然他沒有提出什么交換條件,袁妗羽也就是隨便接過婚書看了一下,核對無誤是自家便宜老爹簽名的真跡后,將其塞進(jìn)給客人暖身用的炭火盆中,焚去!
見到那熟悉油布包于火焰中起舞,宋濂肩膀明顯一抖,畢竟這東西被他貼著身收藏了十多年,一向表以勵志,而今眼睜睜地看著毀去,十分不忍。這就仿佛要燒掉一個人父母給兒子的護(hù)身符一般!但是,他卻沒半點(diǎn)舉動去阻擾,只靜靜地等到她做完這一切。
看著的他如此強(qiáng)大的“正能量”,袁妗羽更是有些吃驚。好個宋濂!那虛懷若谷的小眼神都快要把她閃瞎了!不知為何,對于這么快就燒掉婚書,她的心中卻也有了一絲后悔,同時也感到“太子妃”這道枷鎖,放在自己身上仿佛千斤一般沉重!
不過,叫她開心的是,本來她還想拿這一家袁無邪剛剛過手給自己的酒店當(dāng)做補(bǔ)償,如今卻是省下一大筆錢了!
好了!這下不用狡辯了!這樣一毛不拔的你,明顯就是大反派嘛!
“這個差事,既是別有用心之人為了利用學(xué)生而給的!那學(xué)生就此請辭!請小姐回去告訴掌柜一聲!”他站了起來,大義凜然光芒萬丈地陳述著自己的辭呈,坦吐心聲,完全不懷疑此前的一切是袁妗羽編造出來的。
繼續(xù)被此子人格光芒亮瞎的袁妗羽,一開始還在找地上有沒有可以讓她鉆進(jìn)去的地縫。太羞恥了!
但是,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對方說了什么之后,她果斷拍了桌子,借力而起,嚷嚷道:“站?。≌l走,你不能走!”
輕輕一躍,矯捷的身子懸停宴席上的半空,見她伸出手在宋濂肩膀上一按,發(fā)出暗勁迫使他雙腿失去力量,這才借力返回,兩人同時落座!
到這刻,她也不忌諱什么男女大防,以及留下他會不會讓太子猜忌的事了!她不是千金買馬骨的燕昭,卻愿意一當(dāng)慧眼識英才的伯樂。若連這種品性的人都要放走,那也干脆不要做領(lǐng)導(dǎo)了。
為人領(lǐng)導(dǎo)第一忌就是“親小人、遠(yuǎn)賢良”!她原本就對小葉兒那個整日里順著桿子往上爬的小人樣兒有些擔(dān)心。往后,該讓這宋濂這個臭骨頭好好帶一帶那個小滑頭!
“袁小姐!阻攔學(xué)生,這是為何?”宋濂大驚失色,有些擔(dān)心這位袁小姐是到底要自己怎么樣?莫不是要在這里取自己性命?真真苦也!
“我知道你不吃嗟來之食,但我是真心欣賞你的才華與人品?!彼齽倓傆昧ν钢?,如今一口氣無法連貫,頓了頓才繼續(xù)挽留對方:“但這事跟別人沒有關(guān)系,是本小姐自己希望你可以留在新月書畫,正如剛才說的,就算要新月書畫鋪?zhàn)拥娜魏稳俗?,你都不能走!今后,你就是店里的頂梁柱!就是新月的二掌柜!月錢與掌柜的一樣!而且,你隨時可以去求學(xué),只要周末來店里幫忙查驗賬面與寫點(diǎn)文章,你看如何?
因為消滅了證據(jù),不必?fù)?dān)心會因為婚約書的事情被某位怒發(fā)沖冠的太子找后賬,袁妗羽現(xiàn)在十分歡樂。但若她可以把眼前這個人才掌握住,那今天更高興了。
當(dāng)然,有些事欲速則不達(dá)。
見他還是猶疑,袁妗羽又補(bǔ)充道:“若你不愿靠自己在本小姐的鋪?zhàn)永锏膭趧幽玫藉X財,本小姐可不強(qiáng)求,情愿直接奉送千兩白銀與袁公子,送袁公子歸家,只當(dāng)袁公子已經(jīng)為鋪?zhàn)幼隽艘簧闶牵 ?p> 這自是欲擒故縱的緩兵之計,伸手不打笑臉人,沒有哪個人被這樣送上大禮還能不被打動的!
但是,宋濂忍住了!寧可拂過了她的臉面!
“在下無功不受祿。豈可為一己之私,領(lǐng)受小姐厚賜,愧不敢當(dāng)!”他這么說,顯是一心想要脫離袁府這個漩渦!
“宋濂,我知你心志高遠(yuǎn),但你父母均上了年紀(jì),一人養(yǎng)家不易。就算不為你自家學(xué)業(yè)著想,那你的父母呢?他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可能忍心讓他們與你一起過而今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她堅持勸說著。
兩世為人的經(jīng)驗,讓袁妗羽成為了一個成功說客!
如今,宋濂的生活的確頗艱難,鄰居間偶有一兩下相助,也不過是為這孝順的青年表示些同情。但是誰會知道?誰知道那種連呼吸都覺多余的痛楚,是怎樣在這青年身上蔓延?誰知道那八年落榜的悵惘、失落、悲哀,是怎樣如山一般壓住他單薄的肩膀,竟連哭泣都沒有聲音?
毫無疑問,這番話一下子就擊中了他心中的痛楚!
“既蒙袁小姐不棄!學(xué)生必腳踏實(shí)地為鋪?zhàn)永锩孀鍪?!”他想了自己年邁的父母,又想到自己求學(xué)艱難,只一聲輕嘆改弦易轍,隨即錚錚有力地正面答復(fù):“大恩不言謝!是袁小姐再次收留學(xué)生的堅定感染了學(xué)生!來日學(xué)生必有厚報!”
看到了他下的決心,她鄭重其事地說道:“那么,作為新月的鋪?zhàn)佣乒瘢行┦虑槲业媒淮闳マk,辦好了就是對我最大的反饋!”
“請小姐明示。”他洗耳恭聽。
“我欲把新月書畫鋪改成畫報局,不僅賣書畫,而且印一份畫報。畫報上需要的新鮮故事我會派人去收集。得來后交由你先書寫,然后由畫師配上插圖,交給彩印鋪?zhàn)樱∷⒘藢ν獍l(fā)售。一開始,除了新的畫報局,我們可以同時在酒館售賣這些報紙。在那些地方,大量以販賣情報為生的人會蜂擁而至!”她一邊規(guī)劃著書畫鋪?zhàn)拥奈磥?,一邊透漏著自己真正的想法,對于宋濂這樣還沒有被世俗污染的書生,她是比較能夠放心,渾然不管交淺不言深的法則。
看著袁妗羽舌燦蓮花、吐沫橫飛,已經(jīng)毫無大家閨秀形象,宋濂卻悠悠嘆了口氣。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忽悠人,古人誠不欺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