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人之下
幾家歡喜幾家愁。
得皇帝示意后,蕭清漪沾沾自地起身。
所有人幾乎在皇帝宣布晉升消息的那一刻將目光全投向了皇后。
偏偏她早想好了應(yīng)對之法,在皇帝說完的同時,將一旁的茶盞端起,徑自飲了起來。
喝完還慢條斯理地整理起衣擺來。
在眾人急切的目光中,皇后偏偏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自顧自整理完衣服后,又垂下了眼簾望著地面,竟都未抬眼看眾人。
便是再愚蠢的人都能猜到,此決議想必皇帝已經(jīng)同皇后商議過,是二人同意了的。
否則,皇后怎么一絲一毫的震驚也無,相反,還滿臉不在乎。
如此看來,貴妃晉升的事,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了。
就在眾人憤憤之時,上首的皇帝再次開口道:“你不必如此受寵若驚,此次中秋宮宴你籌措的很好,皇后同朕說了,都是貴妃的功勞,你忙前忙后費心操勞,她不過是順著你的安排成事罷了。”
聞言眾人又紛紛將目光投向皇后。
看來,貴妃晉升,也是皇后的意思?
與此同時,郁容挽亦認(rèn)同地看向了那人。
“蕭公在前朝為陛下盡心盡力,貴妃在后宮盡力輔佐本宮,有你父女二人,是陛下和本宮的福氣。”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郁容挽語氣里都沒甚底氣,雖然是為了應(yīng)和皇帝,但終究是違心之語,她說完的同時也不由為難。
若是殿中有菩薩真人的塑像,她必定立刻轉(zhuǎn)身去拜。
正這么想著,耳中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笑聲。
“多謝皇后娘娘夸贊?!?p> 彼時貴妃正開心得同皇帝交換眼神,臉上的得意仿佛能把未央宮給淹沒般。
郁容挽沖著那人附和地笑笑,隨后低頭整理衣袖。
奇怪,這袖口的花紋看起來竟如此礙眼。
而最末席坐著的容美人終究是耐不住性子了。
“陛下,娘娘。”
被突然點到的郁容挽緩緩抬眸,便見那人已經(jīng)離座,躬身朝著二人行了個大禮。
疑惑之余,耳邊傳來皇帝詢問。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行此大禮?”
郁容挽亦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只見那人慢條斯理地開口,問了句:“依嬪妾所知,貴妃之上便是皇后,若陛下要給貴妃娘娘晉升,請問,是想給娘娘個什么階品?其次,往后眾姐妹,應(yīng)當(dāng)以誰為尊,是否貴妃日后,會同皇后娘娘平起平坐?”
她這番話問得犀利且不留情面,明擺著是故意泄憤。
貴妃不動聲色地朝著她恨恨望了一眼,眼底的狠辣看得人心頭一顫,隨后又恢復(fù)柔情模樣,滿懷期待地看向座上之人。
皇帝當(dāng)著眾人的面如此夸贊她自然是好的,可她心底里也著實好奇,皇帝究竟要給她何位份?
趁著容璇當(dāng)眾質(zhì)疑,她也正好聽聽,皇帝的意思。
眾人不語,都期待地等著皇帝的下文。
便連郁容挽亦是帶著幾分困惑的。
容美人雖然當(dāng)眾頂撞皇帝,但的確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慮。
貴妃之上便是皇后,若皇帝要晉封蕭清漪,那究竟是給何位份,既配得上她蕭公獨女的身份,又不會讓眾人覺得,他有失偏頗。
然而下一刻,那人卻將問題原封不動地拋給了她。
“皇后認(rèn)為,該給貴妃何位份?”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皇帝面色不像是談笑,倒像是,在問皇后奪舍什么。
而如今,還能奪舍什么?
郁容挽心頭一顫,還能這樣嗎?這問題,竟是要待自己回答?
她先是遲疑了一瞬,隨后將目光落在貴妃身上,看到那人眸間的審奪與輕佻,隨后才平心靜氣道:“貴妃之上,自然是皇后。清漪在后宮恪守宮規(guī)、體貼本分,眾姐妹都有目共睹,若是要我退位讓賢,我也是愿意的?!?p> 皇帝明擺著是扔了個燙手山芋給她,可她也不是計較后位之人。
這個位置本不是她心甘情愿坐上來的,若皇帝真有廢后的心思,她當(dāng)然樂得讓賢,也好過,在這個冷冰冰的后宮里,把自己活成一尊泥塑的金象。
郁容挽此話一出,底下的容璇面色陡然大變,她也顧不得什么尊卑禮儀了,只再次看向皇帝。
“陛下的意思呢?是否真打算讓娘娘讓賢?那日后姐妹是否可以仿照貴妃的做派,以此來爭陛下的寵愛,爭位份?”
“——放肆!”
容璇此話一出瞬間惹得階上之人起了怒火,眾人紛紛起身跪下。
韓穆昀把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摔在旁邊的桌面上,怒視底下跪了一地的眾人。
“陛下要保重龍體,切不可為這種小事生氣,損傷了龍體?!?p> 這話是蕭貴妃說的,今日之事因她而起,眼下她倒是站出來充好人了。
郁容挽亦不敢抬頭,只得勸誡道:“陛下息怒,容美人不是有意的?!?p> 說罷又扭頭看向底下的容璇。
“容璇,還不向陛下賠罪!”
“——罷了!”
只是還沒等那人開口,旁邊之人便開口解圍道。
一只手在眼前出現(xiàn),郁容挽抬眸,看到了皇帝眸中隱隱的薄怒,她將手放了上去,隨后被那人牽了起來。
“都平身吧?!?p> 說罷,又煞有介事地走下了臺階,停在了貴妃身前。
看著那人沉重的步伐,郁容挽當(dāng)即便反應(yīng)了過來。
今日種種,不過是皇帝的一出戲罷了。
洞悉之后,她便泰然地坐回到軟墊上,再沒心思看她們表演。
“愛妃請起?!?p> 一雙手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出現(xiàn)在了蕭清漪眼前,驚喜之余,心底更增添幾分感動,她迅速伸手放在皇帝掌心,在那人的攙扶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軟墊上。
“多謝皇上。”
扶起貴妃后,皇帝再次走上了臺階。
“按照本朝的位份,貴妃之上的確無可晉封,可朕依稀記得,世祖曾封過一位貴嬪,位份僅次于后位,朕今日的意思便是,晉升貴妃為貴嬪,位同副后,遷居坤寧殿,行使副后的特權(quán)?!?p> 一席話聽得郁容挽神思倦怠,而身旁的年輕帝王亦是面帶疲乏。
底下的貴妃卻早已經(jīng)眉飛色舞地起身謝恩。
本朝第一位貴嬪,的確是上上榮寵,還得遷居殿宇,更是風(fēng)頭無限了。
郁容挽只覺得坐在皇帝身旁的不應(yīng)是自己,該是春風(fēng)得意的貴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