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熱氣彌漫
郁容挽正欲開口,卻被那人吸引了視線,然而等她再去看的時候,那人依舊安靜地躺著。
耳邊祁嬤嬤一口一個“老奴無用,照顧不好太子”,聽得她揪心。
她再次回眸,看著佝僂著身子候在一旁的祁嬤嬤,伸手撫了撫那人的后背。
“嬤嬤不必自責,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說罷又往后看了一眼妙姜,對方立刻會意,走上前來。
“是啊嬤嬤,太子殿下身體康健呢,待太醫(yī)來了,自會好好替殿下診治,嬤嬤不必如此自責,仔細哭傷了眼睛?!?p> 妙姜一邊安慰一邊摻著那人往邊上走。
榻前沒了人影,亮堂得多了,她再次看著躺著的小人。
算起來,太子也快十一歲了,時間過得那樣快。
她姐姐也去了近十一年了。
剛出生便沒了親娘,莫說是太子,便連尋常人家的孩子都會哭著吵著要娘的。
郁容挽替他掖了掖被角,余光注意到了韓叡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這孩子,也不怕著涼?!?p> 她小聲說了句,隨后便打算將太子的手受回被中,哪曾想她才剛碰到那人的手,對方卻像被驚到了一般,迅速往回縮了一下。
郁容挽不解,以為太子清醒了,可再次看去,那人依舊安靜睡著。
她只得把被子再往上拽了拽,拉著太子的手便往被子里塞。
而就在此時,她察覺到了異樣。
太子一雙手燙得駭人,可適才她摸太子額頭的時候,也沒有那樣燙。
她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高熱昏厥,一個人的體溫差異竟如此之大。
情急之下,她迅速沖著外頭喊了一聲。
“李琨泰,快去看看太醫(yī)到哪兒了?”
適才剛被妙姜安撫下情緒的祁嬤嬤聞言再次焦急地走上了前來察看。
“可是殿下情況惡化了?都是老婆子不好!”祁嬤嬤視線還未看到太子就再次開口哭出了聲。
郁容挽也被那人的哭聲惹得心頭亂哄哄的。
恰巧此時,掌心里的手忽然動了動。
她忙扭頭去看,便見到那人一閃而過的狡黠眼神。
“老婆子不中用,竟連孩子都不會看了,嗚嗚嗚……”
祁嬤嬤依舊哭個不停,郁容挽卻已經(jīng)平復了下來。
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正在睡著的太子,回味適才看到的那個眼神。
不像是夢中驚醒的反應,更像是——
看著被褥中不斷冒出的氤氳熱氣,郁容挽瞬間了然。
她先是回頭掃了一眼滿屋子的人,隨后目光定格在人群后頭的小祿子。
然而那人卻畏畏縮縮,連眼皮也不敢抬,整個身體抖如篩糠。
郁容挽緩緩垂下了眼,隨后吩咐道:“屋中人太多,遮擋了光線,你們都退下吧?!?p> 說罷,圍著的眾人紛紛行禮告退。
就在小祿子松了一口氣預備出去的時候,忽然被那人指名道姓地提了一句:“小祿子留下,本宮還有話要問你?!?p> 此話一出,他立刻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珠子提溜一圈,額頭貼地地候在一旁。
祁嬤嬤不明白郁容挽此舉是何意思,可她一心惦念太子殿下,便默默走了出去。
郁容挽側(cè)目,看著祁嬤嬤緩慢走出,隨即眸光一凜,沖著跪在地面的小祿子便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本宮?!?p> 她不緊不慢開口,語氣卻別具壓迫感,便連說出的話都似砸在人腦袋上一般,聽得人大氣不敢喘。
小祿子一聽這話心里暗道不好,只慌亂地跪爬上前,一個勁地向她磕頭。
郁容挽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扭頭看向正在裝睡之人。
然而她卻只是安靜看著,沒有了下文。
正在磕頭的小祿子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微抬頭朝這邊看來,注意到了皇后悠哉悠哉的神情。
緊接著,便看到了被褥之下逐漸泄露出的氤氳熱氣。
他立刻反應過來。
壞了。
郁容挽卻饒有興致地坐在榻邊觀賞起她的指甲來。
今年的蔻丹顏色太濃,染在指甲上太過耀目,反倒顯得難看,她要好好思索一番,怎么讓底下人調(diào)出讓自己心儀的顏色。
她一邊觀賞著指甲,一邊注意床上的人。
對方也仿佛是受不住了一般,手腳并用地反復撩被子。
然而此舉卻只是杯水車薪,并無甚作用。
郁容挽再次將視線定格在那人臉上,只見太子耳朵都紅了,想來這溫度,應當是很高了。
只是他依舊緊閉雙眼不肯睜開,看來是還不打算結(jié)束。
既然如此,她只得陪著太子殿下做完這場戲了。
可她能等,小祿子能等,韓叡卻等不了了。
只見下一刻,被褥被人猛地一腳踹開,太子從被中翻起身滾到一旁,忙將身下系著的水囊解下來。
小祿子聽到動靜抬頭一看,便看到了太子被燙紅的手腳,心中暗道不好,事情敗漏了,只能再次恭恭敬敬地跪著,只愿皇后怪罪下來,不會嚴懲自己。
郁容挽也被這動靜嚇到,只是一抬頭便看到韓叡赤裸著上身,呲牙咧嘴地正在解水囊,她越看越覺得暢快,便被打算開口。
其他的倒還好,偏偏系在他后背上那個經(jīng)過他一個起身,繩子再次系緊,加之繩子在側(cè)面,他手夠不著,只得任由那滾燙的水囊緊貼著皮膚,燙得他后背痛紅。
郁容挽并未打算幫他,只存了看好戲的心。
奈何韓叡適才還生龍活虎地掙扎著,此刻卻像失去了活力一般,如同一條案板上的魚,死氣沉沉起來。
巴掌大的水囊依舊怎么解也解不開,韓叡起初還掙扎著,到最后,他也放棄了掙扎,安靜背過身,坐在陰影里。
郁容挽察覺到了不對勁,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隨后,便聽到了角落里發(fā)出的抽噎聲。
一陣一陣的抽噎聲,聽得她越發(fā)慌了神。
“叡兒?”
“叡兒?”
她身體往前一傾,拿著最后一個掛在韓叡身上的水囊,只是溫度之高卻讓她難以接受,正欲撒手之際,卻忽然聽到了那人伴隨著抽噎的詢問。
“姨母,父皇是不是不疼叡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