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歌星（六）
等馮克禮開車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近傍晚了。
徐清夢吃了晚飯，然后回房間洗澡睡覺。
第二天早上七點，徐清夢準(zhǔn)時下樓。
馮老爺讓身邊的老管家，給了徐清夢一個牛皮紙袋，里頭沉甸甸的徐清夢趁沒人注意，悄悄地往里瞟了一眼，是幾疊還扎著中央銀行腰封的嶄新綠票，全是百元鈔。
徐清夢怔住了，用滿是驚訝的目光看向馮老爺。
馮老爺臉上帶著笑意，頷了下首，說道：“清夢，這是爹給你的一些零花錢，南下后，讓硯聲（馮克禮的字）帶著你去買點喜歡的東西，不夠，盡管打電話給爹?！?p> 嗚嗚嗚。
徐清夢一時開心到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忽然有點慶幸自己是個啞巴，什么都不用她說。
丁媽和一個丫鬟各拎了只柳藤箱下樓。
“老爺，徐小姐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馮老爺點點頭，讓副官親自開車去送他們。
到了火車站，等了一會兒，今天金陵站到萬國站的第一班火車，便在太陽升起來之前進(jìn)站了。鋼鐵頭咆哮著，吐出裊裊黑煙。
副官將二人的柳藤箱搬上火車前頭的上等包廂。
馮克禮抽完最后一口煙，皮鞋踩滅煙頭，跟徐清夢一前一后上去了。
兩人上了位于火車前部的自己的包廂。
徐清夢一上去，馮克禮便帶著她來到一間房間，打開門，把箱子給她提了進(jìn)去，說：“火車上有餐食，餓了出來吃就行?！?p> 徐清夢點點頭。
馮克禮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這班火車途徑三四個站，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到達(dá)萬國，到了，大約已經(jīng)是晚上了。
徐清夢鎖閉掉包廂的門，打開桌子上墨綠色燈罩的電燈，包廂里的設(shè)施和條件非常好，空間很大，一個包廂就是一個獨立的車廂，帶小盥洗間，墻壁和地板裝飾著柚木，床上鋪著猶如熨過的沒有一絲褶皺的雪白床單和枕巾，桌上有中西餐可選的菜單，還有咖啡和茶。去盥洗間洗漱了下，出來，換上雙平底的拖鞋，把從馮家?guī)淼膱蠹垙南渥永锬贸鰜砜?，想了解時事。
這種豎版的、繁體印刷的字，再加上這個時代文縐縐的說話方式，讀起來有些微吃力。
窗外耀眼的陽光射進(jìn)來，幾乎刺的雙眼睜不開，耳邊不斷傳來有規(guī)律的車輪碾過鐵軌發(fā)出的咣當(dāng)咣當(dāng)聲，徐清夢困意上涌，忍不住丟掉報紙，睡了過去。
……
……
終于，到了晚上七點多，她下了火車，走出車站，入目一片繁華街景，已經(jīng)到了十里洋場。
車站外停了兩輛黑色的別克汽車，車前站著來接人的馮家的人。
夜風(fēng)颯颯。
徐清夢小心謹(jǐn)慎地跟著馮克禮出了站，如果能說話的話她想說好餓，而且都來萬國了，不如去那家著名的飯店美餐一頓？
想到這兒，她扭臉看向馮克禮。
馮克禮應(yīng)該也是餓了，叫來仆人，指著徐清夢吩咐道：“她還沒吃晚飯，你們帶她回家。”
他說完，走向前頭那輛車，好像是要不和徐清夢一同回去了。
徐清夢把箱子丟給仆人，上了前面那輛車，在馮克禮皺著的眉頭下，寫下字說：
“聽說利查飯店里的東西很好吃，我現(xiàn)在餓了，想去吃，我請你?！?p> 馮克禮挑了下眉，略帶調(diào)侃的語氣，看著她說道：“呦，你還知道利查飯店。”
徐清夢微笑，低頭從手提包里翻出來那張帶著利查飯店報道的申報版面，指給他看。
馮克禮輕笑一聲，發(fā)動車子，一路瀟灑開去。
最后汽車開到了黃浦江邊，往一座燈光璀璨的歐式建筑風(fēng)格的飯店門口駛?cè)ァ?p> 馮克禮帶她來到的地方，就是徐清夢要來的利查飯店了。
利查飯店毗鄰附近多國使館，即使是在十里洋場，也算是最為摩登的豪華飯店之一了。
全天熱水，客房電話，安裝電梯，內(nèi)有彈子房、撲克房、舞廳，樓下還有歌舞戲劇表演的大廳，極盡一切享樂之能，大凡中外名人要人或是有錢人，抵達(dá)萬國，為享受，也是為彰顯身份，下榻的第一選擇必是禮查。
馮克禮給了站在餐廳門口的印度門僮一張小費和車鑰匙，帶著她進(jìn)去了。
徐清夢跟在馮克禮右手邊，進(jìn)去后侍者帶他們在餐廳一處靠窗明亮的位置，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擺著擦得閃閃發(fā)亮的銀色餐具，桌子中心擺放著一只潔白的長頸瓶子，瓶里插了一束紅玫瑰，花朵很新鮮，看起來是新折的。
落座后，侍者拿來菜單給徐清夢看，恭聲問她想點些什么。
徐清夢并不慌亂，反正只要指一下，侍者就會記下來的。
馮克禮翹著二郎腿，看著徐清夢翻著菜單，舉止落落大方，和正常人沒有兩樣。
他說：“想吃什么，隨意點?！?p> 徐清夢想，應(yīng)該不必跟這種花錢如流水的闊少客氣。
認(rèn)真地看起了菜單。
在金陵心情不輕松，吃什么都味同嚼蠟的，徐清夢現(xiàn)在想大吃一頓，貴的龍蝦、蠔、十分熟的黑胡椒牛排，法式櫻桃鵝肝，全點了，末了，看見菜單上有一瓶標(biāo)有五十年份的香檳，忽然想嘗嘗――要知道，香檳的保存年份一般不超過二十年，三十年就是極品了，這里卻有五十年份的香檳，遇到了不嘗一下，以后怕沒機(jī)會。
馮克禮聽她點這個，瞥她一眼。
徐清夢裝沒看見。
隨后侍者又詢問他，馮克禮隨意點了一個菜，叫侍者發(fā)單。
侍者離開了。
徐清夢眼睛盯著放在桌上的那瓶鮮花，數(shù)著玫瑰花的花瓣。
馮克禮迅速地瞥了眼她。
很快，菜陸續(xù)上來，除了徐清夢點的，還有開胃菜、湯、頭盤。香檳插在碎冰里，也被送來了。
龍蝦肉鮮甜，鮮美的生蠔多汁，鵝肝香醇入口即化，牛排全熟，外焦里嫩，裹著美味的黑胡椒汁。
美食當(dāng)前，徐清夢心無旁騖，吃得很開心，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侍者送過來的冰西瓜汁，望了眼，見馮克禮已經(jīng)吃好，用餐巾擦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