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
崔斯特默默地盯著那卷書,沒有理會面面相覷的四位老者。
“那……當(dāng)如何?”
一位老者微微皺起了眉,沉默半晌方才說出這句話。
他當(dāng)然知道崔斯特那句話的意思,所以也很快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后果。
死,便死了,在這書卷里面真正的死了。
學(xué)院開院元年便有了這卷書,百年間一直是入院新生試煉的場所,從未出過任何紕漏,而如今,竟有人死在了書卷之中,倒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清楚,能進(jìn)入這卷書中的人,莫不是天下間才華橫溢的少年郎,后面不知牽扯著怎樣的勢力,如今卻在書卷中死去……即便是學(xué)院不懼任何勢力,卻總不能無緣無故地置那些少年于死地而不顧。
總要有個說法。
“死了,便是死了。能如何?”
崔斯特都未曾抬眼去看那位老者。
聽到崔斯特有些漠然的話語,那位老者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接下來恐怕要面對某些勢力的糾纏了,學(xué)院……也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總要有個說法?!?p> “毀一帝國,學(xué)院可以給說法,掀星界巨峰,學(xué)院可以給說法,這樣的小事,學(xué)院為什么要給說法?”崔斯特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出聲的老者,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自那些勢力把這些少年交予了學(xué)院,沒有畢業(yè)前,他們的命都是學(xué)院的……你在學(xué)院也待了不短的時日,怎么做事想事還是如此愚鈍?!?p> 老者羞愧地低頭稱是,心中卻依然在想著這百年間不曾遇到的事情怎么會突兀地發(fā)生,卻又聽見了崔斯特接下來的話語。
“我說過你們想事情的方法很有問題……”崔斯特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四位老者,言語中有著淡淡的嘲諷,“你們難道就不想知道,這書卷百年間都未曾出過問題,今日怎會有人死在里面?”
“你們不要忘記,這卷書是誰留下的?!?p> 那人已走,但是書卷還在。
書卷還在,學(xué)院的武院,便還是武院。
四位老者低頭沉默不語,既然是那人留下來的幻境,便不可能會讓人輕而易舉地死去。
更何況他們自然不相信這世上有超越那人的存在,如今有人死在那人留下的幻境中,就一定不是巧合。
而是蹊蹺。
“死的人并不重要,所以學(xué)院連解釋都不需要解釋?!?p> 崔斯特撇開頭去,不再理會四個怔在原地的老人,而是默默凝視著那卷書。
于是。
幻境之中,那些山澗與叢林,大漠與湖泊的上空,高到連精靈的目光都難以企及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只眼睛。
很大很大,嵌在蒼穹之上。
就像蒼穹睜開了眼。
那只眼睛似乎可以穿透厚厚的層云,穿透陽光穿透雨幕,穿透四月微乍的春風(fēng)。
它默默地注視著那小小的、燒的半焦的山林,默默注視著那已經(jīng)化為焦炭的身影,默默注視著那詭異佇立,卻又慢慢潰散的影子。
那只眼睛漠然看著焦黑的尸體片刻,又看向了別處。
別處很高,別處有雨,別處,是巴山。
書卷外,崔斯特輕輕挑了挑眉。
“找到了?!?p> ……
……
第四日清晨。
幻境,某處不知名姓的山林。
太陽很稀薄,云很重。
銳雯靜靜地走在林間的一處小路上,一個人。
瑪潤生火做飯,亞西路和比吹去山間叢林中撿些干柴弄些清水,而他,負(fù)責(zé)尋找食物。
當(dāng)然,尋找食物這樣的事情,在銳雯的眼中,如同散步那樣簡單,于是,他在尋找食物的時候悠閑地散步,在散步的時候,默默地想著一些事情。
比如……將要去哪里。
他一直以為這樣的事情會有一個很清晰的答案,應(yīng)該是水到渠成的一步,就應(yīng)該像有人指引你那樣,默默地向一個認(rèn)定的方向走去。
然而今天已是第四日,幻境消失了不少,他卻依然沒有找到要去的地方。
他要去的地方很尋常,便是那些諾克薩斯的同伴所在的地方,只是沒有一個具體的位置,所以有些情不自禁地默然。
渠已成。
而水未到。
他就這樣默默地想著,默默地想著,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被丟在了哪片山林,直到林間被小動物們踩出的小路模模糊糊再也看不真切的時候,他的嘴角終于掠起了一絲欣然的笑容。
水到,渠成。
那柄黑色重劍化為了一道不留情面的抽斬,重重斬在悄無聲息從背后襲來的匕首上面。
某個黑影在地面上搓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單膝跪地,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銳雯。
銳雯沒有回頭,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前,那個從樹林中慢慢走出的劍士上面,黑衣黑袍,黑色蒙面,卻依然可以看出那壯碩的身軀,以及那壯碩身軀下面,深藏的力量。
幾乎是那黑衣劍士出現(xiàn)的同時,一道符線從密林深處勾勒而出,瞬間蔓延到自己腳下,劃出了數(shù)十道清冷的痕跡——縱橫交錯間,連腳下的枯葉也變得錯落有致起來。
那符線,劃出了一個法陣。
冰棱暴起,高過了這片叢林中活了近百年的古樹,銳雯身在半空,嘆了聲可惜。
冰棱轟然破碎,現(xiàn)出一道人影——是持劍者的一記暴斬,銳雯劍如流水,在那暴斬將至未至的時刻迎了上去,前夜與瑪潤對劍中瞧得那眼灼山岳,重重抵出。
劍刃相觸,便是兩道身影在空中的迸裂。
銳雯借著那一劍的反震之力在空中輕飄飄向后退去,微微皺眉間磕飛了兩柄襲至面頰的匕首,從容落地。
他安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三人,或者說,三個黑衣黑袍,蒙著臉面不肯見人的家伙。
一位白銀中位的元素師,一位白銀中位的刺客,一位白銀上位的劍士。
不錯的陣容,不錯的……配合。
銳雯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從瑪潤那里借來的德瑪西亞常服上面,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冰屑,長袖上面還有真理逼迫至身畔,劍氣炸裂留下的痕跡。
銳雯抬起手慢慢拍打干凈衣襟上的冰屑,撫平自己的袖口,平靜問道。
“他們那里也去了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