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多了一道新痕。
有些淺。
碎了三朵光焰之后,竟然還有這樣強(qiáng)的力量……符師,還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銳雯皺了皺眉,甩了甩有些發(fā)酸的手腕,輕輕扶住了亞西路快要跌倒的身影。
“你……”
亞西路看著那個模糊的、卻有些熟悉的身影,輕輕顫了顫蒼白的、有些嚇人的唇瓣,想要開口,卻沒有了開口的力氣。
銳雯看著亞西路毫無血色的臉龐,手指輕輕放在嘴邊示意他不要說話,慢慢地把他扶到了一棵樹旁,倚靠著樹干小心地坐下。
“抱歉,來晚了。”
亞西路想搖一搖頭,卻發(fā)現(xiàn)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在他到來的瞬間,支撐他戰(zhàn)斗到現(xiàn)在的信念就像三月的柳絮一樣,隨著一陣風(fēng)吹,就那樣越飄越遠(yuǎn)了。
他努力地想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然而視線卻漸漸模糊,他還有很多話要對他說,他還想問問他,他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可一切都似乎要離自己遠(yuǎn)去了。
“你不要動,交給我?!?p> 亞西路感覺自己冰冷的手多了一絲溫暖的觸感,就像雨幕中忽然燃起的小小火苗。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睜開了雙眼,看著那個家伙的眼眸。
有讓他很舒服溫和,有讓他并不反感的擔(dān)心,還有……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只要這個家伙在,那么便沒有什么可以傷害到他。
所以他很安心、很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銳雯脫下了自己有些襤褸的衣袍,輕輕蓋在了亞西路的身上,轉(zhuǎn)頭望著靜立在雨幕中的比吹。
他沒有笑。
比吹微微皺了皺眉,雖然只是接觸了短短的幾天,他卻有些明白這個家伙的性格,因為在很多時候,這個家伙把戰(zhàn)斗當(dāng)成了一種調(diào)侃。
所以他總會很露出討厭的笑容。
然而這一次,并沒有。
“所以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問題了……”銳雯安靜地開口。
比吹卻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銳雯的話語:“你不該過來的,如果你不在那個戰(zhàn)場上的話,諾冬會把你所有的人殺個一干二凈……連渣都不會剩下?!?p> “這算是承認(rèn)了嗎……等著兩方都傷痕累累的時候,再跳出來坐收漁利?!变J雯輕輕嘆了口氣,“連兩個帝國都算計在內(nèi),真是好大的手筆?!?p> “所以你不該來。”
“但我還是來了?!?p> “為什么?”比吹微微皺了皺眉,“或者說,我是什么時候暴露的。”
銳雯反而有些好笑:“你只關(guān)心那個問題?不想知道我是怎樣找到的這里嗎?”
比吹沉默了一下,冷冷道:“你是怎樣找到這里的?!?p> “是勢。在亞西路告訴我他對你起疑了之后,我就在他的身上藏下了我的勢……”銳雯慢慢地舉起黑色重劍,輕輕撫過劍身上的傷痕,“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勢,我也懶得解釋,大概是……可以殺死你的東西吧。”
“你在他身上藏下了勢?為什么?”
“因為知道你不是好人。”
“那天夜里亞西路和你交談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也說過,我救過你的命,為什么會懷疑我?!?p> 銳雯沒有回答比吹的問題,而是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我的確說過,你救過我的命,可這句話,就是說給你聽的?!?p> 比吹的心中掠過一絲涼意:“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簡單……因為知道你的人就在旁邊監(jiān)視著我們,因為知道,你一定會對亞西路動殺心?!?p> 雨依舊那樣滂沱地下著,比吹靜默在狂亂的雨聲中,沒有言語。
“你真以為是你救了我的命?還是說,你真的已經(jīng)天真到——那個冰系的元素師窮盡所有真理便可以困住我?哪怕是一瞬?”銳雯臉上的不屑更勝,“老子在禁術(shù)中都來去自如,他?憑什么!”
“所以……”比吹幾乎是在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你,究竟是什么時候,懷疑了我!”
“什么時候?從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啊?!?p> 銳雯的話語有些冷然,就像漫天冷冷的雨水。
比吹的瞳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一字一頓:“你、說、什、么!”
“我說你就像個傻比一樣,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已經(jīng)暴露了!”銳雯冷冷一笑,“雖然你暈的很真實,雖然你摔得傷痕累累快要死去,雖然你的真理的確已經(jīng)消耗殆盡……但是沒有哪個弓手,彎弓射箭無數(shù)次手上卻沒有一絲起繭的痕跡,也沒有哪個風(fēng)暴平原的家伙,任憑別人碰他臉上的圖騰,哪怕是一下!”
“剛剛干掉了一群假扮魔族的家伙,便有人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墜入了山崖,還親眼看到了他們解決了真正的魔族……真是天衣無縫?!?p> “但我從來不相信天衣無縫,因為有個叫英雄聯(lián)盟的職業(yè)賽場上,都是演員?!?p> 比吹的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他一直以為,大陸上的人都是一群愚昧的渣滓,在背后運籌帷幄的那個人是自己,卻不曾想,原來自己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自己精心策劃的場景,每次出箭,每次受傷,在當(dāng)時,都是這個家伙眼中的一個笑話。
他就像一個小丑。
所以他感到憤怒。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比吹慢慢平復(fù)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冷冷道:“真正的愚昧是你——你太自大了!你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卻還是走了進(jìn)來!卻還是讓我接近你!讓我去有機(jī)會完善自己的計劃,讓你們兩個幻境中唯一存活下來的隊伍,廝殺到了一起!”
“第七日,幻境只剩下了巴山,而巴山之中,其余的所有勢力都已經(jīng)被我們除的一干二凈……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諾克薩斯有好幾個人去了那座破廟,然后很凄慘地死在了里面!”
“就算你揭穿了這一切,就算你找到了真相,你又能怎樣呢?終究是逃不過覆滅的命運……”比吹有些囂張的大笑了起來,“就是你的自負(fù)害了你!害了你們所有人!啊哈哈哈哈哈……”
他有些張狂的笑聲很大,蓋過了雨聲,卻漸漸軟弱,漸漸停止。
因為他看到了銳雯提劍走來的身影,因為他看到了銳雯不為所動的樣子,因為他看到了對方平靜的眼神,以及嘴角微微上揚的笑意。
“喂,你不會真的以為,你的計謀得逞了?”
這句話仿佛狂風(fēng)暴雨中的一道霹靂,重重地?fù)粼诹吮却档男目病?p> 他看著銳雯有些隨意的、淡漠的樣子,心中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的強(qiáng)烈,那個曾經(jīng)深埋在心底的小小疑惑,終于變得有些真實,如抽絲剝繭,裸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嘴角有些猙獰的抽動了起來。
“不……不可能的,德瑪西亞與諾克薩斯是死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