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想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可以安慰銳雯的話語,苦笑一聲道:“想必只是六先生的考驗吧……”
“呵呵,純粹是我自己作死而已?!?p> 若不是那寫意一般的瞬步,迷一樣的陣法,以自己憊懶的性格也不會答應這么個事情吧。
銳雯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開口:“老頭兒果然是一個飽含深意的詞匯——老奸巨猾到了頭?!?p> 希言笑了笑,看著銳雯認真道,“你不會真的要去吧?!?p> “我不想去?!?p> 銳雯很干脆的話語讓希言一愣,他也注意到了對方說的是我不想去,而不是我不去。
“但是沒有辦法——曾經滄海難為水,你見過了某些人的某些東西以后,即便那人只給了你一丟丟的希望,你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它們,武道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無可奈何的東西吧。”
“而且,現(xiàn)在的我還是太過弱小。很久之前我給過兩個女孩兒的承諾,總應該去做到,如果現(xiàn)在就放手的話,估計今后的自己也不會原諒現(xiàn)在的自己……”
“嗯,你就當這是我拼命給自己加油打氣的一頓瞎比比吧?!变J雯看著微怔在原地的希言笑了笑,接著道,“所以,接下來要麻煩幫給我詳細介紹一下鬼市了?!?p> 希言沉默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沒有錯,武道就是這樣一種讓人無可奈何的東西,就像老師當年一劍碎空后留下的感慨——你守望清池,或許有天會見到遼闊的草原,你守望草原,或許有天會見到耀眼的星辰,你守望星辰,或許有天會見到皎潔的月光……”
“嗯……越強大,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变J雯點了點頭。
“老師一心求道心無雜念,所以才會有著讓世人仰望的造詣——而我卻心系帝國,心境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心境,鉑金之巔寸步不前了許久……若不是有太多的事務要做,還真想陪你去一趟鬼市?!?p> 銳雯笑著擺了擺手道:“去個毛線啊,你看你現(xiàn)在過得多舒服——有茶有酒,還可以去紅袖招找妹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會遭雷劈的……更何況鬼市里面認識你的人應該不在少數(shù),全是你的仇家也說不定,到時候我這個白銀下位的渣渣怎么可能扛得住——你究竟是幫我還是坑我,這還很難說呢……”
“需要我派些人嗎?”
“我是去送信,又不是去打架——一個人白銀下位的家伙在鬼市里面也不會有太多的人盯上,不過好意心領了,還是仔細說下鬼市吧,哦對了,有沒有聽說過有個叫做亡涯的家伙……”
……
……
學院。
學院有澗,盡是白云,樓宇飄飄若仙境。
白云霏霏,就算在這樣細碎的夜色中,依然有著難以言喻的美感——仿佛采下一片便是詩意,嗅上一絲便是情話,那盎然的古韻,如同天地偶然的酒后,隨手寫下的某篇。
白云,當然不是普通的白云。
很多人都知道,文院深處,有這樣的一個地方,但是卻沒有幾人能夠進到這里面。
那些恍若薄紗的流云攔住了許多人,只是今夜,卻攔不住一張小小的卡牌。
某處的樓宇下,是一片草地,老頭兒摳著腳看天上的星星。
天上半是云,哪里來的星星。
當然有星星,云是他的云,自然不會耽擱他去看別人的星星,可是他的眼前不知什么時候起,多出了有些老舊的帽檐,以及那個讓他討厭的面孔。
“崔斯特,你的臉還是一如既往地難看?!?p> 那張還算帥氣的臉孔從老頭兒的目光中消失,只聽得腳步漸遠,大概是去了樓宇里面。
然而老頭兒的臉色則是徹底地陰沉了下來,一個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沖著屋里面吼道:“你麻痹的別動老子的酒!”
“嘁……藏了那么多,就動你一壺而已,叫什么叫?!?p> 崔斯特從微黯的燈火中走了出來,長長的影子穿過了草地,停在了老頭兒的面前。
“你來干什么?”老頭兒沒好氣地開口。
“只是串個門而已,來看望一下老朋友?!?p> “朋友?誰他娘的和你是朋友!”
“喂,我可是一直在說你好話哎,不用這么大的意見吧……”崔斯特搖了搖頭,拿起酒壺猛灌了一口,長舒一口氣,“爽!”
“哼,不用說的那么好聽,不止是你,武院的老子沒有一個瞧上眼的?!?p> “易也算?”崔斯特嘴角漸漸上揚,露出了微諷的笑意。
老頭兒瞪著眼不說話,只是原本不善的臉色更加不善了起來。
“話說——你讓那個小子去鬼市?”崔斯特看著眼前的老頭兒沒有要辯解的意思,微微皺了皺眉,言語中也多了一絲怒意,“你知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
老頭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中州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嗎?”
“那你還讓他去?!?p> 聽著這有些嚴肅的話語,老頭兒反而笑了笑:“像你這種冷血的人,也會在意別人的生死?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你在意那小子,還是先生在意那小子。”
“很重要嗎?”
“當然……你在意他的話,關我屁事!若是先生在意的話,我勉強解釋一下,也沒有什么關系?!?p> 崔斯特沉默了半晌,仰頭嚼下一口酒,嘆道:“我比較在意吧?!?p> 老頭兒愣了愣,又仰身躺在了草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
“呵……只是讓他去找一個人而已,書卷的事情我也知道,以那家伙謹小慎微的風格,出不了什么亂子才對。”
崔斯特皺了皺眉:“找人?莫不是……”
“就是他?!崩项^兒很干凈利落地打斷崔斯特的話語。
“你瘋了……”崔斯特盯著老頭,緩慢而又堅決地搖頭,“你一定是瘋了!”
“是啊,我瘋了。”老頭兒盯著天上微閃的星朵,冷笑道,“易不在,我看誰敢管。”
崔斯特苦笑一聲,輕輕嘆了口氣。
和瘋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因為他們會把你的智商拉到與他們一個水平,然后再以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所以他轉身離去。
“喂,蹭酒的……你要跟過去嗎?”
“跟去?我需要嗎?”
崔斯特傲然一笑,消失在這片草地。
老頭兒依舊盯著天空。
流云遮住的天空上,有星。
它一閃,它也一閃。
像極了那夜的兩劍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