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雯回到旅店的時候，已是深夜。
窗外的雨依舊不眠不休的下著，反而讓屋中的燈火多了絲絲暖意，安琪拉有些出神地望著桌上柔柔的燈盞，直到聽到銳雯推門而入的聲音后，才像一只受驚的小獸一樣回過神來。
“大哥哥！”
安琪拉有些欣喜地跑到銳雯的身邊，急急忙忙地問道：“有沒有受傷？”
“沒有，麻煩都解決了，我也沒有受傷。”
月白色的貴族長袍濕漉漉地掛在身上，雨珠順著銀色的劉海悄悄滑下，樣子有些狼狽，劍已歸鞘，卻握在手中輕輕顫抖著，不知是否是因為雨水的寒意。
臥在床上的托尼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勉強從床上坐起，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殺人了？”
銳雯微微一怔道：“你知道？”
“身上的殺氣還殘留著不少。要知道，有些時候，身體的反應比內(nèi)心更為真實?！?p> “還有……您知道對方是誰了嗎？有什么目的?！?p> 看到銳雯緩緩點了點頭，托尼沉默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剛剛安琪拉小姐已經(jīng)把您的猜測告訴我了。”
“所以？”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銳雯看著老人變得異常凝重的臉色，走到桌旁的椅子坐下，靜靜的望著老人。
“這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你想到什么，直說就是。”
老人開口，卻欲言又止，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卻只是喃喃自語道：“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怎么會……”
望著陷入深思的老人，銳雯突然開口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p> “哪句話？”
“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么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一開始，我的確想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安布雷拉的陷落，明明知道暗影帝國不止是侵邊的野心，卻做出對自己那么不利的事情來——義無反顧的派兵，對巨大的財富毫不在意，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犧牲掉提拉西莫的準備?！?p> “你我都知道，他是一個無利不圖的人。那么他做的這些事情只說明了一種可能?！?p> 老人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接過銳雯的話道：“沒錯，只說明了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所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對他有利的?！?p> “所以他為什么會對暗影帝國侵邊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為什么會在知情者還未透露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提拉西莫陷落的事情，當他派出那幾個殺手來殺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那個我在心里一直拒絕的事實?！?p> “希嵐，和暗影帝國，一定有某種交易。換句話說，他才是暗影帝國真正的幫兇！”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也的確猜到了這種可能，但是當這些話真正從自己的領(lǐng)主大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仍然是有一些難以置信。
“他，可是人類啊，怎么會與魔族……”
銳雯知道老人的難以置信的緣由是什么，自千年血戰(zhàn)之后，人類與魔族便是不死不休的宿敵。人類兩大帝國——諾克薩斯與德瑪西亞，明明是世仇卻還曾一度摒棄前嫌，共同組織了一支大軍去討伐暗影帝國，最后因為某種原因而不了了之?？梢哉f，這樣的仇恨幾乎是烙在了一個種族的靈魂之中，更何況帝國最高統(tǒng)帥部在夏月之年頒布的法令清楚地告訴所有人，與魔族哪怕有一絲一毫的牽扯會是一種什么后果。
死無葬身之地。
銳雯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希嵐是一個賭徒，一個完全不考慮后果的賭徒?！?p>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么領(lǐng)主大人，我們……我們還有沒有辦法?！?p> “有的?！?p> 銳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他望著在身旁靜靜聆聽他們說話的小小安，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生活總會留些什么給對它抱有一絲希望的人?！?p> “更何況，希嵐在我臨走之前，還自作聰明地給了我這個……”
銳雯從懷中拿出一枚黑金打造的卡牌，上面并沒有什么復雜的圖案，只是刻著兩柄相互交錯的斧子與錘頭，以及用魔法藥水寫下的一個名字——老人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認出了這個東西。
“諾克薩斯軍部借調(diào)令？”
“沒錯，希嵐為了把戲做足，不僅派兵去安布雷拉送死，而且給了我第六騎士中隊的借調(diào)令?？上У氖?，我沒有按照他的劇本在今晚上安安靜靜地死去。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擁有提拉西莫第六騎士中隊的直接指揮權(quán)——而且是凌駕于領(lǐng)主之上的軍隊指揮權(quán)?！?p> 老人沉吟半晌，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希嵐什么時候派兵去安布雷拉？”
“明天一早。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他現(xiàn)在應該知道了我還沒有死的消息?！?p> “這也許是一個機會……”老人喃喃自語。
“嗯?！变J雯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個只有四五個小時的機會。不過在拜訪那位騎士先生之前，先把你這個老頭治好才是要緊的事情，要知道，我們已經(jīng)禁不起任何傷亡了。”
“治好？”老人有些無奈地望了銳雯一眼說道，“就算安琪拉小姐還能拿出那樣的黑曜石，在提拉西莫這種小地方，領(lǐng)主大人你也請不到圣堂的神官?！?p> 銳雯沒有說話，徑直走到老人身邊，下一刻綠色的熒光從銳雯的手中泛起，那柔和的、洋溢著生命濃度的光彩滲入老人身體的時候，老人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他感到自身的傷勢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樣的復原速度幾乎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大神官的圣光還要強上一些，要知道那些大神官已經(jīng)是知曉真理的存在！
“領(lǐng)主大人……您成為了神官嗎？”
“跟圣堂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再說了，你見過會用劍的神官嗎？只是偶然習得的治療術(shù)罷了。你現(xiàn)在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七七八八，再來一次治療術(shù)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說著說著，銳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老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一不小心掉在床邊的借調(diào)令上面——黑色的卡牌上面，魔法藥水寫下的名字在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彩。
“布萊恩特……好熟悉的名字。”
老人喃喃自語。